“最後一個問題你分明沒回答,為何還要收錢?”姜洛玉面無表情地寫下疑問。
這回聲音消失了,宣紙上浮現出新的字迹:“島主說您師尊欠他人情,還不了人情就先還錢。”
姜洛玉:“……”
上一次這麼無語,還是他養的狗把屎拉到貓腦袋上的時候。
“既然是島主的意思,那晚輩就先告退了。”姜洛玉隻得繼續寫道,“晚輩下次看見師尊的時候,會提醒他要還您人情。”
“不必。”
金光閃閃的回答這次出現得比上次要快,不過換了一種字迹。字形剛勁有力,落筆有如驚濤之勢。
姜洛玉放下筆,對叢明雪欠天機島主“人情”這件事保持懷疑。
離開乘風閣,前後不到半個時辰,陽火城依舊燈火通明。
作為一個中型城池,又沒有宵禁,此地不知不覺間就成為了來往旅人歇腳的地方。
姜洛玉走着走着就在角落又變幻了一副身形,變成了滿臉病氣的柔弱少年,披上繡着異獸的大氅。
萬相道幻化身形的功能,其實和遊戲捏臉差不多,他能靠着現世的美術功底把自己從上到下捏個便,無相球亦是如此。
他邊走邊咳,耷拉着眉眼,一副病歪歪的病鬼模樣,把遮掩和模拟氣息的法寶打開,又把無相球變成折扇捏在手裡。一雙上挑的狐狸眼打量着街上來往的穿搭别具一格的修士和凡人,還有幾個露出一部分原形的妖修。
按照仙界仙魔不容的風氣,他本來以為修真界也差不多,沒想到修真界這些年演變下來,人、魔、妖修已經和諧共處了。
就是魔修偶爾作妖,妖修看不起混血,人修……人修也看不起混血。
“兔崽子你站住!”
急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姜洛玉偏身躲開了流着火光的飛劍,沒等他看清是誰扔的劍,轉身就被人撞了個滿懷。
他十分符合人設地向後倒了倒,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兒後又把身子直了起來,轉彎的飛劍直紮在他彈開的護身結界上碎了滿地。
“這位道友,”姜洛玉穩穩扶着撞到他胸前的少年,聲音輕柔,“你還好嗎?”
少年也是金丹初期修為,看着和他差不多大,聲音和氣質一樣冷淡:“多謝。”
姜洛玉看清後瞳孔微縮,眼中劃過一絲震驚,抓着少年的手臂剛要開口——
“小王八蛋你、你賠我靈劍!”
姜洛玉放開少年,對上後面怒發沖冠的金丹後期修士:“前輩,稍安勿躁。這劍是在下的結界毀壞的,不如先讓在下了解一下情況?”
王尋方正的臉瞬間扭曲:“還不是這兔崽子騙老子,說什麼他賣的是中三品冰魄草,我呸!就是棵雜草罷了。這事兒和你沒關系,你别多管閑事,快起開讓我找這小子好好算賬!”
“我沒騙你。”少年闆着臉語氣認真,一雙鳳眼漆黑,看不見光亮。
王尋氣得臉都紅了,二話不說想越過姜洛玉去抓他身後的少年。
電光石火間,姜洛玉腦中劃過許多念頭。他這個人怕麻煩,按理來說把少年推出去然後轉身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他沒這麼做,而是擡起扇子攔在少年身前,擋下王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掏出來的靈劍。
靈劍和折扇碰撞的清脆嗡鳴傳遍了整條街,街上零散的攤販早就拽着自家攤位向兩邊躲了又躲,行人也繞道而行,隻有幾個人站在旁邊看熱鬧。
僅僅幾個呼吸,兩人之間就過了數十招,折扇冒出的冰刃如雨點般飛向王尋,姜洛玉邊出招邊注意少年的動向。
很好,少年正站在街邊安安靜靜地看着他們打架,打着補丁的衣服配上一副面癱樣倒是顯得有些可憐。
王尋沒想到長得像個痨病鬼的人這麼能打,咬了咬牙,打算趁着護衛隊沒來,再打幾下就溜走。
“幹什麼呢?陽火城禁止私鬥!”巡邏的護衛見街道中間空了一大塊兒,出聲制止住還在打架的兩人。
姜洛玉從善如流地停住攻擊,打開結界把王尋蹦飛出去。
王尋凄慘無比地噴出一口血。
“前輩,可不是晚輩先動手的。”姜洛玉無辜攤手,變幻之後雌雄莫辨的臉白得吓人,“在場的都能作證,而且晚輩還用法寶錄下來了。”
巴掌大的玉葫蘆出現在姜洛玉手中,接着飛到半空吐出一段影像,看下來确實是王尋最先動的手。
護衛隊長看見姜洛玉手裡冒着七彩寶光的極品留影法寶,眼皮抽了抽,知道對面金丹修為的少年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決定小事化了:“陽火城内鬥者,要麼進監牢服刑十日,要麼繳納一百上品靈石。”
“你們兩個選一下吧。”
王尋好不容易爬起來,聽見護衛隊長的話又噴出一口血。他一介散修哪有那麼多錢啊!原本是看那少年不懂行情賤賣靈草,他想着撿個漏,之後發現少年似乎擁有更多靈草,就起了殺人奪寶的心思。
雖然陽火城禁止私鬥,但隻要不被護衛修士發現也不被舉報,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怎麼他今天偏偏碰上了這麼個多管閑事的煞星!
姜洛玉注意到王尋惡狠狠的目光,回看過去,眼中的狠意不比王尋差。
見王尋被自己看得後退一步,他才換上一副溫和的表情,摸出靈石遞過去:“那晚輩就選擇繳納靈石好了。”
護衛隊長收好靈石,拎着如同死狗一樣的王尋離開了街道。
“多謝道友搭救。”
姜洛玉搖搖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開口:“謝就不必了,我廢了好大力氣救你,你打算怎麼報答?”
少年擡頭盯着姜洛玉的臉,盯得姜洛玉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把五官捏歪了,才回答道:“我沒有靈石,隻有靈草能賠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