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氣略顯不足的男聲從身後傳來,熟悉得吓人。
姜洛玉“啧”了一聲,跳下去,轉身對上眼珠通紅的厲淩塵。
對方看起來狼狽極了,臉頰帶着明顯的擦傷,頭發上滿是亮片,新換的一身淺灰的羊絨大衣上甚至還沾着……棉花糖漬。
“你追來這兒有意思嗎?”姜洛玉大大方方挎着叢明雪的胳膊,介紹道,“這是我未婚夫,再來糾纏小心走路摔掉牙。”
厲淩塵下意識舔了下來時磕痛的門牙,竭盡全力面帶微笑,柔聲道:“别開玩笑,玉玉你連孩子都有了,怎麼會和男人在一起。”
姜洛玉:“我生的。”
厲淩塵完美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痕,艱難擠出來幾個字:“……别騙我。”
姜洛玉見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直截了當道:“我知道你想做什麼。”
厲淩塵心髒漏跳一拍,脆弱的神經在經曆了一天的倒黴事後終于崩潰:“不可能!别信口雌黃……不,你知道的。”
“你一直知道的!我愛你啊!答應我好不好,我追了你這麼多年,就算你失蹤也為你守身如玉……你不能愛上别人!”
這般說着,厲淩塵卻後退幾步,腳踩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地上,還沒燃盡的煙花棒。
“嗞啦”聲從鞋底傳出,顯得他更像是一條被命運煎熬的帶魚。
灼熱感讓厲淩塵身子一歪,向一旁的灌木叢倒去。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垃圾桶,手心又沾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吐上去的粘痰。
“靠!”厲淩塵崩潰地坐在地面扯着頭發,眼神怨毒地看向姜洛玉。
都是因為他,全都是因為他……
十八年前,當姜洛玉成為姜家小兒子的那一刻,厲家對姜家做過的所有腌臜事就全都反噬到了他身上。
厲父與姜父早年間情同手足。可惜在一次商戰後,兩人徹底決裂,姜家蒸蒸日上,而厲家卻幾近破産。
厲家生死存亡之際,厲父除了力挽狂瀾,背地裡找上了個據說能“逆天改命”的大師。
靠着所謂的大師,厲父成功借到了姜家的“運”。
厲家起死回生了。
但借運不是沒有代價的,為此厲家老爺子駕鶴西去,厲家幾乎所有人的身體都變得病恹恹的,和得了病的瘟雞沒什麼區别。
而且借運的前提是——姜家不會多出破壞借運之術的新成員,否則厲家就會被反噬。
大師當年信誓旦旦地向厲父保證,姜家夫婦子女緣分已滿,子孫緣分盡斷,絕不會出什麼差錯。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厲淩塵九歲那年,姜家突然從孤兒院收養了一個小兒子。
但借運之術的反噬沒有禍及全家。而是全都應驗在他身上,就因為他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命格。
從姜洛玉入住姜家那天起,他就變得無比倒黴,靠着大師的玉佩才僥幸活到現在。
大師說,像他這種情況,如果想要徹底擺脫黴運,隻有一條路可走——和姜家那個養子簽上一條姻緣線,把黴運轉移到他身上,再果斷離開。
此舉方可保他一世無憂。
可惜就算他使出渾身解數,姜洛玉從來都不拿正眼瞧他,更别提答應他的追求。
他堅持不懈了五年,想着總有一天能讓姜洛玉松口,結果第六年還沒開始,人就消失了。
大師也算不出姜洛玉的下落,他就這麼苦苦堅持了兩年,變得越來越倒黴。
直到前段時間,大師告訴他,如果再轉移不了黴運,玉佩也保不了他。
厲淩塵不想信,可在一周差點出了五次車禍後,又不得不信。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姜洛玉回來了。雖然多了個兒子,但這不是問題。
又沒帶“妻子”回來,證明他是還有機會的。
隻要能讓姜洛玉答應自己的追求,哪怕是一天,他都能趁機将黴運轉移到他身上。
可是現在……
厲淩塵惡狠狠地瞪向姜洛玉身後的銀發男人,完了,全完了。
姻緣線被别人握在了手裡,他要等也隻能等兩個人分開之後再繼續。
可他沒時間了。
“要解決他嗎?”叢明雪微微側彎下身體,湊到姜洛玉耳邊問。
這人明顯動了什麼歪心思。
姜洛玉看着厲淩塵身上的灰色黴運,搖頭:“用不着,這種人到了窮途末路,想做什麼都會失敗的。”
他松開叢明雪的胳膊,走上前蹲了下去,輕飄飄道:“自作孽不可活,你身上的反噬除了死亡無解,不要動什麼歪腦筋。”
“有這個時間,多去陪陪家人,别死在外面。”
“你怎麼知道?”厲淩塵扯着頭發的手一頓,看向身旁的青年,“我、你是妖怪對不對?大師算不住你的來曆和去處,因為你根本不是人!”
“大師”,一個關鍵線索。
姜洛玉挑眉:“你就當我是吧。”
說完拍了拍身上的灰,繼續跨上叢明雪的胳膊:“我們走。”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離開了人堆,朝着摩天輪走去。
“抱歉,我們的摩天輪正在進行定期維護,今晚不再對遊客開放。”
工作人員帶着十二分的歉意試圖勸說面前的兩個人離開,可一頭銀發還戴着綠色美瞳的男人闆着臉,似乎對這個說法很不滿意。
廣播恰到好處的開始播報——“尊敬的各位遊客,摩天輪已開始每日維護,明早八點正常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