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指針還有十幾分鐘指向八點,厲淩塵暴躁地砸了幾下車門。
“再開快點!”
司機不敢反駁,隻好默默提高了速度。
“淩塵,不要急躁。”
沙啞如殘燭喘息的聲音從身側飄來,厲淩塵壓下快要溢出的憤怒,頂着滿臉擦傷垂下頭:“多謝遠德大師點醒。”
說話的老人一身西裝,須發盡白但精神矍铄,看着足有八九十歲。
臉上的褶子如同橘絡,遮住了些許眼睛,偏生那雙黑眸如鷹一般銳利,被遮上也不減威嚴。
遠德大師從西裝的口袋裡摸出個巴掌大小的玉瓶,白色瓶身裡灌注着暗紅色的液體。
厲淩塵接過瓶子一飲而盡,被裡面的臭氣熏得幾欲幹嘔,硬是敲着胸口咽了下去。
“屠夫進去了。”遠德老道把玉瓶重新裝回口袋,“短時間内找不到像他一樣殺孽過重,能用血煞之力壓制你黴運的人。”
厲淩塵猛灌了幾口水,點頭:“大師放心,屠夫的尾巴已經處理幹淨了,沒人能懷疑到厲家身上。”
“此行,你務必要将戒指套在姜家那小兒子手上,機會隻有一次,失不再來。”遠德大師語氣凝重,眼睛掃過厲淩塵身上愈發濃重的黑氣,“你若是失敗,我也救不得你。”
厲淩塵:“可姜家背後也有能人異士,他既然能看出來我身上有術法反噬,會不會……”
遠德大師:“怎麼,你小子懷疑我的能力?”
“晚輩不敢。”厲淩塵立馬否認,可顫動的雙眸卻透露出——他并非全然相信面前老道的話。
姜洛玉那天的話像是一根刺,紮進了他本就搖擺不定的心髒,于是天平悄然傾斜,開始對這個祖父在世就住在厲家的“大師”産生懷疑。
誠然,這位大師有過人的神通不假。能用處一些匪夷所思的“法術”,更能幫助厲家度過生死存亡的危機。
可這些年裡厲家支脈不斷出事,如今幾乎隻剩下了主脈一條,再加上這兩年每月一瓶的刀尖人血……
厲淩塵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要不然怎麼會答應用這種東西來壓制幾乎要他命的黴運。
他更覺得他爸瘋了,當年居然能答應用什麼“借運之術”。
這麼多年也不知悔改,公司一出點什麼事就去求遠德大師,求他看在厲家供養他這麼多年的份上幫幫厲家。
這是哪門子仙風道骨的大師,分明是個喪盡天良的騙子!
遠德大師目不斜視,就算察覺到厲淩塵目光裡的怨毒也巋然不動。
他知道厲淩塵已經發現了什麼,不過已經晚了,厲家的氣運早就被他揣進了懷裡,隻要他前腳一走,厲家馬上就會家破人亡。
可惜就算厲淩塵不是傻子,他爹卻是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
遠德大師可惜地長歎一聲,打開了窗戶,任憑晚風吹進來帶走刀尖血的臭氣。
當年差那麼一點,他就能完全竊取到姜家的氣運了。
姜家收養姜洛玉完全在他預料之外,他又無從得知姜洛玉确切的八字,算出變數究竟在哪。
遠德大師隻能自認倒黴,退而求其次邊養傷邊慢慢收斂厲家的氣運。
十八年過去,厲淩塵這個容器眼看着就要不成了,也是時候,把他的東西拿回來了。
至于姜家能看出他法術的“神秘人”,他根本不在乎。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的修為能比他更高。
瑞雅酒店,宴會廳二樓休息室。
“不許再鬧了。”
姜洛玉磨了磨牙,拎着辰歡露出來的尾巴頭疼,拍回去之後,用法術修補好破洞的奶油色西裝。
辰歡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我沒穿過這種衣服,有點不适應嘛。”
“參加完晚宴我能去開飛機嗎?”
“等你這具身體成年再說。”姜洛玉彈了彈辰歡的眉心。
辰歡吐了吐舌頭,跑向坐在休息區沙發上頂着黑白雙色頭發的少年身邊:“威武三火将軍,你可願成為本神部下,随本神懲奸除惡,一統天下妖族!”
剛化形不久的鋼炮習慣性“嗷嗚”了一嗓子,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能說話,大聲道:“願意!”
姜洛玉被撲面而來地中二氣息雷得外焦裡嫩,一屁股坐到叢明雪身邊把玩他的頭發:“沒救了。”
叢明雪放下手中的地理雜志,握住姜洛玉的手。
兩人穿着相似的白色修身西裝,隻不過在細節處有微妙的不同。
比如他的是鑲嵌着黑瑪瑙的銀色金屬袖扣,而姜洛玉的則是鑲嵌着銀色邊框的琺琅袖扣……諸如此類。
視線從姜洛玉微收的腰線掃過,叢明雪松開手,為他整理好略顯淩亂的領結。
“你覺得厲淩塵會來嗎?”姜洛玉撚了撚叢明雪飄過來的發絲。
叢明雪:“極有可能。不過即使他帶着‘大師’過來,也隻能如喪家之犬。”
姜洛玉樂了一聲,親昵地蹭了蹭叢明雪的下巴:“說得對,我們現在修為對半分開也有化神,那大師還能是個練虛老怪不成?”
——
“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去!”
厲淩塵嘶吼着,五官扭曲,即使在明亮的燈光下,看起來也冒着森森鬼氣。
安保人員後背涼飕飕的,硬着頭皮說:“先生抱歉,您不在受邀名單内。”
其實是在黑名單裡。
不過後半句安保人員不敢說,他覺得面前的男人精神不太正常,說了沒準會刺激到他脆弱的神經。
“淩塵,退下。”遠德大師站到安保人員面前,黑眸劃過一道白光。
安保人員一恍神,頓時彎下腰,恭恭敬敬地将邀請函遞了回來,做出個“請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