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茶發誓他真的隻是路過。他隻是去物理辦公室送個老師的教科書,卻聽見了夜闌和黎盞的談話。
他聽見了一句“下周天有個茶藝比賽,要去城裡”,後來他想着偷聽不是啥好習慣,轉身欲走時,卻聽見黎盞說“我覺得薛茶可以,讓他去吧,然後剩下的旁白還是小郎,群衆演員還是老規矩,抽簽吧”。
然後是過一陣子夜闌的一句“那就聽你的吧”。
他直接愣了。
有茶藝比賽舉辦他并不意外,畢竟初中的時候也有大大小小的茶藝比賽,社團老師總是讓薛茶帶着社團的人去曆練曆練。不過他沒想到的是,到了這兒,加入了茶藝社團,黎盞居然推薦了自己去參加。
“為什麼推薦我?”薛茶支着下巴,轉着筆問。
黎盞剛回到座位,被他問得有點懵:“哈?什麼推薦你?”
“第十五屆全國高中生茶藝比賽的W市初賽。”薛茶說。
“你聽見了?”黎盞有點意外,“背後偷聽這事兒不像是你能幹出來的啊。”
薛茶咳了一聲:“路過的時候順耳就聽到了,就那麼兩句,别的都不清楚。”
黎盞看了他兩眼:“行吧……你這順耳順的挺會挑重點。”
确實是有場茶藝比賽,夜闌打算讓黎盞帶社團的成員去見見世面,學學人家泡茶手法的優處,自己好好練,到時也能練出自己獨特的風格。
不過想想社團裡那些個人吊兒郎當的态度,薛茶覺得夜闌這話也就能給他、黎盞和周軒說說了,在其他人聽來,應該跟放屁沒什麼兩樣。
夜闌告訴黎盞要選出一個代表參賽,其他人有時間有興趣可以去他那兒領張票當觀衆。
“所以為什麼推薦我?”論資曆,他沒有周軒老;論手法,他沒有黎盞有特點,夜闌才教了幾堂課,對薛茶的底兒也應該沒摸透,他選的話也肯定不會選自己。所以薛茶覺得再怎麼選,這個去比賽的幸運兒也不會是自己。誰知道黎盞這家夥會推薦他,夜闌還同意了。
“周軒實戰經驗不足,還容易緊張,他剛進社團的時候就提出了隻學不參加比賽的要求,觀衆席是他的每次都霸占的地方。另外的真心對茶藝感興趣的也沒幾個。要是夜老師對獎項有興趣,要讓學校拿到獎的話,就會派我去,現在我已經拿了一個二等三個一等了。旁白一直是小郎,他是專門學過播音主持的,就是到茶藝社混學分來的。抽簽選群衆是慣例。”黎盞支着腦袋,眉毛一挑,看向薛茶:“創意還是我貢獻的,周軒提了點意見,然後夜老師親自過目的。就是讓你幫社長分擔一下,拿個獎回來,這次我可不跟你一起比,别再來個萬年老二啊。”
正正好好踩在了薛茶的雷區。薛茶翻了個白眼,扔了句“不會說話就别說,你還我那個高冷男神茶公子”,然後就翻開英語書背單詞。
學霸人設是要維持住的,茶藝比賽也不能耽誤。
學霸也是要認真學習的,黎盞那樣的變态除外。
黎盞打開手機,一邊點開微信一邊說:“不吱聲我就當你同意了啊。”
薛茶不理他。
黎盞笑了,自己嘀咕:“那就這麼定了,我周天就去解決我的事兒了。”
薛茶偏了一下頭:“你的事兒,你能有什麼事兒?”
黎盞沒答,手上打完字後把手機收起來,這才微笑着說:“莫要以己度人,你閑的沒事幹不代表全世界都和你一樣閑的沒事兒幹。”
薛茶果斷卷起英語書往黎盞頭上砸。
都說日月如梭,薛茶這次算是切身體會到了。他感覺沒過多久,他就要去比賽了。
啧,自從來到這小破地方,過的日子都是悠哉悠哉的,做完作業後就開始泡茶玩花樣這種緊湊的感覺,薛茶可真是久違了。
“各位來賓大家好,歡迎來到第十五屆全國高中生茶藝比賽W市初賽的比賽現場!我國是茶的故鄉,茶性純潔。客來敬茶,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接下來您将欣賞到的,是來自W市衆位學生帶來的茶藝技藝表演!”
茶藝比賽的開場白大多都是換湯不換藥的,無非就是介紹一下我國茶葉的藝術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再歡迎歡迎來賓。要是自己考不上什麼好大學找不到什麼好工作……薛茶覺得自己去當個茶藝比賽解說員也是綽綽有餘的。
他抽到的号碼是六号,不急,可以在後台挑一個角度好的地方帶着社團裡的那些人看熱鬧。
黎盞給的創意無疑是最适合他們茶藝社的,人物不多,倒是對比鮮明。可能是對薛茶頗為信任,就是把劇本往他手裡一塞,其他道具就讓他們自己準備。
幸好這個劇本精悍得緊,不長卻又能突出碧螺春的特點,道具也是平時常用的那些,說是最适合現在情形的劇本也絲毫不為過。
人力物力俱全,薛茶對這個一等獎勢在必得。
他找了一排的椅子坐下,對身後懶懶散散的衆人說:“你們一個個的,詞兒都背熟沒?”
後面是幾聲參差不齊的“熟了熟了”,還夾雜着幾聲“你都問了四遍了”。
“你們但凡平時正經那麼一點點,”薛茶轉過身比了一個小手指甲那麼大的距離,“我至于這麼不放心嗎?!”
他們這茶藝社裡對茶藝真正感興趣的沒幾個,大多都是來混學分的。
三中是私立學校,有自己的一套規則。為了讓學生适應将來要面對的大學生活,三中特意設置了社團活動分,達到一定分數值後會下發獎學金,呼籲學生不要隻是一門心思想着學習——雖然後來發現這沒什麼必要,沒幾個人想着學習。但是三中這條規則一直沒改,反正這分兒也沒什麼人達得到,幹脆當個擺設。
不過還是有很多人不信邪,為了攢這社團活動分賺點零花,抛下好好的周末不在家待着,連着在社團泡個兩天,真正開學隻有周天休息的時候也都是趕場一樣的這個社團接那個社團。
薛茶聽到這個規矩的時候,默了半晌,最後的評價隻有五個字——
“吃飽了撐的。”
黎盞短促地笑了一聲,沒說話。
這次薛茶帶來了三位幸運兒,連旁白小郎也被命運選中,注定要來客串一下。
至于茶藝社另外的三位……黎盞不知蹤迹,周軒應當是會出現在觀衆席,最後一位黃毛阿辭,不出意料的話應該是正在遨遊在遊戲的海洋中不可自拔。
小棕子拉拉自己身上有點小的服裝,癟着嘴說:“應該讓阿辭那小子來的!這身衣服他穿肯定正正好好的!”
“别抱怨那麼多了,來對段詞兒。”薛茶無情地打斷了小棕的抱怨,身子往椅子上一靠,笑眯眯地開始搖頭晃腦地說:“鄭兄,好久不見,且來寒舍一聚,吾定好茶相待。”
“客氣客氣,江北地區天氣着實凍人,确實叫人好生想念江南的一杯熱氣騰騰的碧螺春。”
“便來,這兒有鮮嫩的碧螺春。”
這劇本是虛拟架空的故事,主角是薛茶所扮演的藍麟,其他的人都是綠葉子,就為引出薛茶來泡上一壺碧螺春。
小棕飾演藍麟的好友鄭巷,被貶後好不容易再重返官場,再見故人,好友相聚,共同品茗。另外的兩位是跑龍套的群衆演員,小厮什麼的便被他們倆全權承包,完全是兩塊沒有台詞的端茶倒水的人形背景闆。
“鄭兄,坐。”
“許久未見,藍兄的府邸風景也更怡人了。”
“沒人能與我品茗對弈,便隻能好好瞧瞧這景色了。不過幸好鄭兄你又回來了。”
“無人與我賞月彈琴,我也甚是寂寞——這他媽怎麼這麼肉麻?!”小棕忍無可忍地一聲大喊。
薛茶站起來,撣了撣衣服上不存在的塵土,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拍了拍小棕的肩:“高山流水遇知音,這種感情,爾等大概也未曾聽說過,未曾經曆過罷。”
然後收獲了一頓暴打。
薛茶一隻手鎖住小棕的兩隻手,把他拖回到座位上:“那劇本已經寫好了,你還要現場改不成?”
小棕努力瞪大眼睛:“可以嗎?”
薛茶推了他的頭一把:“不好意思,我語文不好,劇本什麼的不會改。”
強行賣萌失敗,小棕支着下巴發呆。
薛茶最後還是改了點,不多,億點點。
“都記住了?你的詞兒可多了點,能記住?”薛茶攥着手裡的劇本,問小棕。
小棕又小聲快速地捋了一遍,然後答道:“放心放心,記住了,不會砸,不會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