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盞覺得最近薛茶沉默得不像話。
話不多說了,笑容也不多了,本來就因為挑食不怎麼吃食堂,現在吃的更少了,連平時不離嘴的棒棒糖也一連兩天沒吃了。以他對薛茶的了解,這應該不是被月考第五名刺激的――畢竟這位是越戰越敗,越敗越戰的别扭性子。區區打擊不至于讓他寝食難安。
“你怎麼了?”黎盞戳戳薛茶的胳膊,小聲問。
薛茶“嗯”了一聲,然後小聲回:“沒怎麼啊。”
黎盞皺起眉頭:“真沒事兒?”
薛茶:“我能有啥事兒?”
黎盞掏了掏校服口袋,摸到一塊葡萄味的阿爾卑斯,遞給薛茶:“我看你早上也沒吃多少,來塊糖補充下血糖。”
自從去了一次初次,薛茶就對那兒上瘾了,天天扛着起床氣的壓力都要和黎盞一起去吃早飯,他以為這樣就能賴住黎盞,知道黎盞每天早上都幹了什麼,不過每天還是吃完早飯就不見黎盞的影兒就是了。
他也生出過幹脆回歸正常,繼續踩着點睡到上課前十分鐘,路上一個煎餅果子就解決早餐的想法,然而他發現初次那個地方真的有魔力,他竟然有生物鐘了!
他索性就放棄掙紮,明天依舊跟着黎盞一起去初次吃早飯。
所以他現在什麼口味,飯量多少,黎盞都摸得一清二楚了。以至于今天他吃了多少,也逃不過某人的眼睛,換回一通堪比薛易同志的唠叨。
在來到三中以前,他一直以為黎盞是人美路子野……呸,人美話不多的高冷男神類型,可是熟悉了以後,才發現此人其實話不少,話唠毒舌唠叨沒有一個不沾的。
不過這樣似乎也不錯,黎盞不再那麼遙不可及,終于沾上了煙火氣。
隻是……看着黎盞手裡的糖,薛茶艱難地移開目光:“我最近打算戒糖。”
黎盞訝異的看着他:“為什麼?你不是嗜糖如命麼?”
薛茶的表情一言難盡:“我現在選擇放棄生命。”
黎盞:“……”
黎盞蹙着眉看着薛茶的後腦勺,想了想,動手把他的腦袋掰回來,然後好一通打量。
薛茶一把拍掉他的手:“哎哎哎,别動手動腳的。”
黎盞心頭浮起一個想法,他猶豫地問道:“……你不會是最近牙疼吧?”
薛茶果斷把腦袋扭向講台聽課。
黎盞:“……”
行吧,應該沒錯了。
黎盞:“不是吧我的小祖宗,你還會牙疼呢?”
薛茶:“……老子是人,是人當然會牙疼。”
黎盞一側頭躲過任哥的粉筆頭,接着問:“那你之前幹嘛還裝作沒事人似的――第四題選C。”答完題後他若無其事地坐下,說:“牙疼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說出來抽空去看看呗。”
薛茶:“我要好好學習,沒空去看牙。”
黎盞:“……”
學習可冤枉死了。
“這周六有事兒嗎?”黎盞問。
薛茶順口答:“你知道的,我不補課的,所以肯定沒事兒……不是你要幹嘛?”
黎盞但笑不語,薛茶看着他的笑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周六的天氣很燦爛,但是衆所周知的,讓人最難過的天氣就是晴空萬裡。
薛茶坐在餐桌前,看着服務員放到面前的菜單,始終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被黎盞诓來了。他看看幾步之遙的牙醫診所,憂傷地歎了口氣。茶藝社社長大人帶頭曠活動,薛茶對茶藝社的未來深感擔憂。
“真的要去麼……”薛茶的臉皺成一朵菊花,哀怨地看着黎盞,“我到底是怎麼答應你來看牙的呢?”
黎盞一撩頭發:“可能是因為本人的美色吧。”
薛茶一噎,好像确實有這方面的原因……
畢竟誰能扛得住一長發美人深情款款的凝視呢?
薛茶憂傷:“我以為你是個老實人。”
黎盞:“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人的感覺是肮髒的,是龌龊的,是不可信的。”
薛茶:“……”
是我缺少社會毒打了。
薛茶:“我是不是沒機會逃了?”
黎盞:“如果你不介意和我打一架的話。”
薛茶:“……”
這家夥的嘴是越來越難纏了。
他心道自己隻是憐香惜玉,動起手來沒輕沒重,怕傷到美人,僅此而已。
他懷着無盡的怨念點了一盤韭菜餡的餃子,然後調了一碗放了三勺蒜的蘸料。
反正牙醫帶着口罩又聞不到,他全當調個心理安慰。
當然,吃完餃子,他還是拿了兩塊薄荷糖放進嘴裡,想着這可能是短期内自己吃得到的最後一塊糖,于是就一直含在嘴裡沒嚼。
*
“喂,祖宗,你一百來斤一米八幾的男生不至于這麼慫吧?”黎盞看着一隻手跟粘在診所門上幹拽拽不下來的薛茶,索性往牆上一靠,又開啟了嘴不停模式。
“你不懂,我對于醫院這種地方的恐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回來的,跟個頭體重什麼的沒關系,都能算是一種pdst了。”
黎盞:“……”
我是不是應該告訴你那叫ptsd……
黎盞歎了口氣:“大哥,那叫ptsd!”
薛茶抽空摸了下鼻子,“哦”了一聲,然後剛想再把手粘在門框上,就被黎盞見縫插針地一把拽住,往外拖。
他呲牙咧嘴地怪叫起來,引得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
這種萬衆矚目的感覺着實丢人,黎盞一撒手,看着那迅速又扒上門框的人,問:“你确定你是120斤?”
這話說出來黎盞都覺得不信,畢竟這個體重對于一米八的男生來說實在是有點輕。不過他看看薛茶,行吧,大竹竿一個,也說不準。
薛茶下意識點了個頭:“差不多吧……不是等等,你要幹什麼!”
話音未落,他就被一隻手摟住的腿,往外一拽,整個人傾斜起來,然後……他就被另一隻手撐住,落入了一個帶着清香的懷抱,那是……清香味,達縣的炒青的味道。
薛茶吓了一跳,雙手摟住黎盞的脖子,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被人公主抱了。
之前吱哇亂叫得歡,現在薛茶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他拍了拍黎盞的肩膀:“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聲音不再帶着平時的插科打诨。
“确定我放你下來你不會跑?”黎盞問。
薛茶說:“不跑。”
“真的不跑?”
薛茶頓了一下,重複了一遍:“不跑。”
黎盞看他這麼正經,半信半疑地把他放下來,然後收獲了一隻潛逃的薛茶。
“……薛茶,給我滾過來!”黎盞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罵了一句,“說好的不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