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臨淵轉頭看向雲歡,雲歡被他兇戾的表情吓了一跳,漂亮的臉都有些扭曲。
“你對他說了什麼?”
雲歡語無倫次地否認。
“沒有,雲歡沒有說什麼,雲歡隻是喜歡他,隻是......”雲歡被季臨淵吓得六神無主,說話都結結巴巴的。
季臨淵轉頭,他擡手按住跳得眼睛疼的額角。
穩住,得穩住,再情緒過大,這場心魔劫就又要輸了。
季臨淵沒再管雲歡,他看着還在往後退的沈之初。
沈之初眼裡的恐懼和害怕,他看着很刺眼。
他皺眉開始回想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季臨淵記憶很好,當他開始想,那就沒有他想不起來的事兒。
季臨淵看了眼雲歡。
很好,季臨淵找到了症結所在。
但季臨淵仍然覺得,這不應該讓沈之初有這麼大的反應。
季臨淵已經習慣了利用身邊所有能利用的人,事,物品。
包括季臨淵自己。
隻要能達到目的,季臨淵覺得沒有什麼是不能利用的。
就算再來一次,季臨淵仍然會這麼做。
這是最高效的方法,他為什麼不用?
季臨淵心裡有一絲煩躁,他清楚這是心魔的作用。
但煩躁并沒有因為他的明白而緩解。
季臨淵深吸一口氣,輕言細語,是裹挾着暴風雨前的甯靜般的輕言細語。
“阿初,過來......”
季臨淵話還沒說完,沈之初崩潰地大吼,他神情一點兒都沒有往日的靈動,滿是死氣和絕望。
這是沈之初第一次打斷季臨淵說話,以往他都會安靜乖巧的聽完。
“閉嘴!閉嘴!不要說了!啊!!你閉嘴啊!”
沈之初捂着腦袋一步步後退,眼眶赤紅。
“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我怎麼會覺得你溫柔呢?你該是不折手段,無惡不作的季臨淵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是我忘了!!”
沈之初語無倫次,崩潰,絕望和恐懼徹底壓垮了他。
沈之初覺得自己浮在深海中,四周沒有靠岸,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哪怕一塊朽木。
眼之所及的地方,全是看不見邊際的水。
水沒過他的口鼻,沒過他的頭頂。
沈之初徹底沉了下去。
“走開!走開!不對!是我走開!是我妄想!是我忘記了,所以是該死!”
季臨淵的牙都快咬碎了,心底的陰郁随着沈之初崩潰的呐喊一層一層掀上來。
他原本站在原地不動,不去再次刺激到不斷後退的沈之初。
幸好這裡是心魔境,要真是在宗門廣場,沈之初早就從廣場中掉下去了。
周圍圍觀的群衆對着兩人指指點點,但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來打擾兩人。
沈之初完全忘了這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他眼裡根本看不到除了季臨淵以外的任何人。
但他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季臨淵突然上前,以季臨淵的速度,沈之初根本來不及後退。
季臨淵把沈之初抱在懷裡,這樣就看不到沈之初崩潰絕望漸漸演化成仇恨的眼神。
季臨淵的心緒又波動了。
這簡直讓他匪夷所思,在此之前,季臨淵并不覺得沈之初的地位有這麼高。
一個勉強算是有用,偶爾有點有趣的人。
但事實确是如此,現在他從沒覺得一個人的恨這麼刺眼。
比起恨,更刺眼的是迫不及待的逃離。
心魔這次居然賭對了!
“阿初,冷靜,先聽我說。”
“啊!!!”
沈之初聽不到,他被緊緊抱着根本動彈不得,但他很害怕,他奮力地掙紮,情緒掌控了他所有的動作,想逃離!想離開,越遠越好!
然而,他根本紋絲不動。
“走啊!走!滾開!”
沈之初根本聽不進任何字,他拼了命的掙紮,他現在有了能力,又處于失控的情況,就算是季臨淵,也被他毫無章法地掙紮弄得有些不知從什麼地方下手。
沈之初敵我不分地傷。精神力亂舞,季臨淵和他自己的臉上全是精神力造成的傷痕。
季臨淵本就處于心魔劫中,被沈之初的精神力一攻擊,蘊藏着風雨的眼再次變得猩紅。
廣場周圍的樹枝全都朝兩人攻過來。
原本廣場周圍的樹離兩人有些距離的,這些樹枝卻伸到極限。
無數的樹枝都在空中揮動亂舞,像是深海的海怪一樣可怖。
在心魔劫中,沈之初的能力像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般,一點都沒有虛弱的迹象。
而沈之初,越加瘋狂。
季臨淵抱着沈之初的手摸上了他的脖子。
他雙眼猩紅,眼神陰郁,聲音卻沒什麼變化。
“阿初,閉上眼,不疼。”
沈之初看不到季臨淵的眼神,瘋狂仇恨的情緒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一頓,繼而就是更加深切的悲傷湧上來。
沈之初渾身都害怕都抖了一下。
他恢複了一絲絲清明。
季臨淵聽見他難過地問:“你又要......”
話還未說完,沈之初又徹底失去了意識。
沈之初在季臨淵的懷裡夷滅成沙,他背後鋪天蓋地恐怖的樹枝全都收了回去,安安分分地呆在樹上,像是一直都那樣安靜。
然後樹也跟着沈之初一樣化為飛沙,揚起消失在心魔境中。
接着是周圍的人。
滿廣場的人一個個成為飛沙,揚起飛走。
和季臨淵一模一樣的心魔出現在廣場中央。
心魔白發紅瞳,它懶洋洋地坐在盤旋在空中的蛟螭頭上,下面的人一一散去,蛟螭也從尾巴開始消散。
蛟螭俯下頭,把心魔送到季臨淵面前。
季臨淵轉頭,猩紅的眼古井無波,心魔卻突然站立不穩,從蛟螭上掉了下來。
季臨淵已經殺了心魔境中的核心,他再一次選擇重開。
在這個時間段裡,就不是在心魔的主場,而是季臨淵的主場。
這一次,季臨淵連話都不想對心魔說一句。
季臨淵心裡隐隐約約明白,心魔這一招走對了。
連季臨淵自己都沒想到,他會心緒動蕩到這個地步。
雖然他還有保證重開的能力,但被心魔逼到這份上,季臨淵屬實沒料到。
他淡淡看了心魔和他一模一樣,卻更加輕佻放縱的臉,聲音很低很沉。
“繼續。”
......
腰腹橫在樹杈上的沈之初猛地睜開眼,他急切地喘息着,控制不住的眼淚嘩嘩地落。
眼淚從幾十丈的高空中直直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