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對了。
他繼續氣憤,張牙舞爪地罵,眼眶都氣紅了,越說越生氣。
“呵,說出來你能承受住嗎?”
“你能接受你為之堅守的道義嗎?你能颠覆你過去的信仰嗎?”
“别搞笑了,你怎麼會懂人間疾苦?你不是該和你的宗主一樣,掩蓋一切的真相,維持千瘡百孔的體面,繼續做着你高高在上的殺神!”
穆玉堂瞳孔地震,眼猛得睜大看着地下渺小的少年。
像是他守護的衆生在指責他為何偏心,像是他守護的宗門朝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他問:“你的意思是,這裡是師兄,宗主做的?”
沈之初嘲諷地看着他:“我說是的話,穆長老是想殺人滅口嗎?”
“你有何憑據?”
“憑據?想想十九年前,到底出了什麼事!想想南宮柘那老家夥有什麼變化?怎麼,不信?”
“是你不敢信,還是不想信?”
“說不定你也幫助過他不少事,你不明白你的師兄嗎?他幹得出來,為了他的飛升,他做的出來。”
“知道這裡多少人嗎?”
“一百三十六!穆長老!這是一百三十六條人命,你說,他們到底死得有多慘,有多冤?才會讓他們在短短十幾年就從人靈化為隻知道食人血肉的低魔!”
“穆長老,他們該有多痛,才能甯願化為低魔,也要留下南宮柘的惡行?”
“穆長老,你聽,是不是他們在問你,為什麼不救他?為什麼他們信任景仰的仙人要殺了他們?你聽啊!”
“聽到了嗎?他們在問你,他們做錯了什麼?這裡還是六壬仙宗的管轄地啊,他們也是六壬仙宗的人啊!”
“何為正義?正義就是颠倒黑白!正義就是用他們的命僞裝成濫殺無辜的魔族!正義就是你前進的步伐!是你飛升的階梯!”
“穆長老,你還能堅守你的正義嗎?”
“穆長老!你能嗎!!!”
穆玉堂被一聲聲的質問打得眼前一黑,他的道搖搖欲墜。
沈之初氣得發抖,看着穆玉堂高高在上的身影卻是愣住了。
穆玉堂一頭青絲在一瞬間就夾雜了許多白發,臉色惶然,一瞬間便老了許多歲。
沈之初有些許不忍心,說到底這是南宮柘做下的事,和穆玉堂無關,但為了掩蓋季臨淵的不同之處,轉移他探尋的目光,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如果有取舍,那沈之初隻會選擇季臨淵。
但他氣憤卻也是實打實的。
沈之初冷聲問:“如何?這個答案穆長老可滿意了?”
穆玉堂神情混亂,面色不明地喃喃開口。
“一百三十六,一百三十六,剛剛好是一百三十六,這麼說,你是為了他們才向六壬仙宗複仇?才要殺了齊明決和齊明玉兩人?留下那一百三十六顆靈石,他們也和這個村落有關?”
沈之初一愣,神色不明地朝後看了眼。
楊家村死了一百三十五人,落仙台上齊明玉儲物袋裡掉出來的靈石卻是一百三十六顆。
季臨淵,把自己也算進去了?
他也死在了十九年前。
沈之初勉強轉頭,不去看季臨淵的樣子,心卻蓦得抽痛。
他在祭奠,包括自己。
“不錯!他們難道不該死嗎?身為仙長卻殘殺凡人!不該死嗎?死得這麼簡單,都便宜了他們!”
“.......”
長久的沉默,穆玉堂才歎出一口濁氣,看着眼前混亂不堪的村落眼框抖動。
“罷了罷了,你走吧,此事我會調查清楚,還你們一個公道。”
沈之初攔着季臨淵謹慎地看着穆玉堂,确認他說的是真話後,才一步步往後退。
“望穆長老說到做到。”
沈之初說完,替季臨淵拉了拉帽檐,拉着他飛身而起,用樹枝掩蓋異能,僞裝成木靈根法術。
季臨淵握緊了他的手,片刻後終于感覺到自己力氣和阿初不同,隻能不情不願地緩緩松了點,本來無感情的眼神有了一絲波動,近乎狂亂的熱切在他眼裡閃過。
他很強,但隻有沈之初會把他攔在身後。
他很可怕,但隻有沈之初沒有對他避之不及。
或許阿初也怕,但他沒有離開不是嗎?
魔族,是人人喊打的種族嗎?
那阿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