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昨夜喝多了酒,但魏令鈞還是于卯時二刻睜眼醒了過來,臂彎處的重量令得他視線下移,看了眼窩在自己懷裡的那人後,動作既穩且緩地将人從自己的臂彎處移至軟枕上,而後起身要水。
有了前一次的教訓,這回東宮上下的反應倒是收斂多了。即便之後太子妃也要了水,可畢竟元帕它沒有出來,想來,該是什麼都沒發生。
殊不知,變化已然開始——自這夜之後,魏令鈞就睡到了裡間。
這事旁人不知道,可墨如初卻切身感受得到,緻使她好生奇怪,怎麼他現在不會覺得太舒服不習慣了嗎?
魏令鈞興許真的是習慣了,但墨如初卻是老大不習慣。隻因這之後,她每日要做的事情,多了不止一件。
每當他夜裡回來,近榻之時,不管多困,她都得立時告别溫暖的被窩,起身為他寬衣。若說這樁事,她還尚算能忍受,但另一樁,就有些接受無能了。
這些時日,墨如初越發覺得,自己還真就成了個暖床的。每次待到她将那些寬下的衣物歸整好再回頭時,那人已經極不客氣地占據了床榻裡側,而前一刻還睡在上頭的她,則是隻能自行窩到冰冷的外側。
照這樣下去,哪日他起身時,開口要她為他整裝,她也半點不會覺得奇怪。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小半月,好不容易有一日,眼看着子時都快過了,墨如初更是等得眼皮都開始打起了架,人卻還不見回來。
轉念一想,尋思着說不準是去了兩個側妃那裡,墨如初随即心寬,起身準備熄燈。
不料,那人卻正于此時進來,場面一度膠着。
瞧準了身着内衫的她那正欲熄燈就寝的架勢,魏令鈞也是一眼看破她心中所想,于是,“我哪日要是不回來,會提前着人知會,不會再讓你像大婚那日一樣苦等,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這話說得,她是不是還得感恩戴德一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而後,墨如初轉身俯首帖耳,“有勞殿下為妾身考慮得如此周全。”
由于委實是疲憊得緊,魏令鈞沒有再多說什麼,徑直來到榻邊,在她身前張開了手。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墨如初也是心領神會,轉而擡手為他寬衣。
而這一次,待她歸整好衣物回過身來,卻發現,魏令鈞還立在那兒。
覆了覆眸,她回到榻邊,“殿下可是還有吩咐?”
剛問完這句話,就見他擡手撫上她的側臉,連帶着拇腹慢撫過她的眼底,随即說了一句她聽不太懂的話,“以後,不會再這麼晚了。”
這句話字字聽入耳裡,字面上的意思她自然懂,但背後的意思……她不由地眼簾一顫,低下頭去。
知道她已經聽懂了他的意思,魏令鈞也不迫她,隻松下手,放低了聲線,“很晚了,睡吧!”
累了一日的魏令鈞是徑直上榻,可熄完燈的墨如初卻是難得猶豫了片刻,方才複歸于榻上,其後,更是再無睡意。除了因為某人的那句話外,還因為,那人将她攬入了懷裡。
雖然什麼都沒做,卻也足以叫她明白,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有些事,是躲不過了。
翌日,由于昨夜心思太重而沒睡好,引緻如今昏昏欲睡的墨如初,從東宮上下的議論紛紛聲中,得知了太子昨夜比平常還要晚歸的緣由。
降等襲爵的章程,敲定了,就在今日的朝議之上,由太子親手呈遞,再由大内總管王直轉呈陛下禦覽。不出意料地,全數照準。
這一回,那些個大臣們的反應倒沒有像上次那般如喪考妣,但各自下朝後,該聚還是得聚,該商讨還是得商讨。
自打月中的那次會面後,随着時間的推移,一群認清并接受了現實的人,這看上去,總算是有了些前來商量對策的樣子。
“原以為,章程沒個三五月出不來,沒想到,這才半個月不到就——看來太子之前的那兩月,也真是沒閑着。就這,還說不是父子倆唱雙簧?”
“不管是與不是,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何用?事情的發展遠比我們想象中要快,還是趕緊想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吧!”
随着老一派話落,這群以鄭國公馬首是瞻的人就此望向主座,而主座上的那人,也沒有讓他們失望,“章程沒經我們就下來了又如何?那也得要有人,才能辦事。”
座上之人個個人精,面面相觑之餘,競相颔首。既然國公爺都發話了,那他們自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幹。
雖說今日朝議上給整出了那麼一件大事,但魏令鈞的作息仍舊未改,該怎麼樣還怎麼樣。非要說的話,也不過就是夜裡早歸了些,且,還是按照墨如初往日的就寝時間踩點回來的,不早也不晚,剛剛好。
由于這一日下來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墨如初并沒有扭扭捏捏,如常熄燈上榻。
然後,也就沒有然後了。
這讓她都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誤解了他的意思。他昨夜說的不會再那麼晚了,難道真的隻是單純回來早些睡覺的意思?
揣着這麼個疑問,墨如初漸漸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
……
翌日一早,天尤未亮起,睡意正濃間,她被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擾醒。沒有睜眼,隻保持着沉睡的模樣,不久後,耳邊窸窣聲漸止,有人坐到了床沿,愣是半晌沒有動靜。
而後,她的唇上便受了一下,很軟,且略帶着酥麻。
一樣的觸感,一樣的溫度,這一下叫她徹底明白,那日的事,真的不是幻覺。
緩緩睜開眼,扭頭望向消失在簾前的那道身影,墨如初心下甚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