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綏宮回歸昏暗,僅有巡查的禁衛穿行。
巍峨的宮殿在這些年曆經了三任皇帝。
先是昭帝,乃賀蘭玥生父,為人方正。唯一離奇的是,他正直壯年,竟在賀蘭玥出生當日病逝。欽天監有言天象是熒惑守心,沖撞紫薇星,實乃兇煞之兆。過了幾年,賀蘭玥六歲生辰時,其生母也猝然離世,不知緣由。
朝廷上下對賀蘭玥諱莫如深,但顧及先帝子嗣單薄,包括賀蘭玥在内隻有兩位皇子,又無可奈何。皇族思來想去,最終将賀蘭玥幽禁在了修梵寺。
之後靈帝繼位,他是昭帝另一子,群臣寄予厚望。然而靈帝身子并不算康健,登基後又保持着醉心書畫禮樂的習慣,重用外戚與宦官,不理朝政。
太後不禁擔憂,幾年後趁着大赦天下的由頭,解除了賀蘭玥的幽禁,賜居王府。
這位孤僻陰郁的五皇子回到洛邑不久,靈帝便于行宮暴斃。
如今賀蘭玥登基,朝野又換了主子。
……
“綏朝皇族卑鄙不堪,戕害我族。好在蒼天有眼,令他們血脈單薄,同室操戈。你必須早日懷上那暴君的子嗣,才能在後宮立足。”婢女瑞香帶着恨意說道。
“有道理。”新晉的江才人躺在榻上,敷衍地應付着。
清輝殿的燭火已然熄滅,其他下人均被屏退殿外,由瑞香在寝殿内值夜。
宮殿寬敞,裝飾古樸,床榻綿軟而溫暖,江芙困意漸起。若是沒有蠱毒,她在宮裡挂個有名無實的嫔妃編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用來養老也不錯。
瑞香繼續說:“你是剛入宮的新人,明日要去給太後請安。探子說綏朝太後信佛重禮,切忌犯了避諱。”
“你們連太後喜歡什麼都知道,那皇帝呢?伴君如伴虎,好歹給我指個努力的方向。”江芙打了個哈欠。
榻邊陷入短暫的靜默。
“賀蘭玥此人行事詭谲,在寺廟長大卻不減一點殺性,全無半點佛性。”瑞香的話語又一轉,目光從江芙胸口丈量到腳底,語氣輕蔑:“再如何也隻是個男人罷了,就用你勾.引主子的那些手段,不是很熟稔嗎?”
沒想到江芙臉上并沒有出現羞恥或忍氣吞聲,反而大咧咧湊過來,态度求知若渴:“老師還真沒教過這個,能仔細說說怎麼做嗎?”
“你、你果然寡廉鮮恥!”瑞香躲開她,舉起了銀鈴。
“沒意思。”江芙躺回拔步床内側,順手把床幔放下,隔開了外面的侍女。
“我要是疼得受不了,或許會直接用頭撞牆,到時候就要一臉血去見太後了。之後皇帝也會因我毀容而嫌棄,咱們這夥細作什麼消息都得不到。”說完,她還自顧自歎了口氣,十分可惜。
床幔外的銀鈴最終還是沒有響。又一陣窸窸窣窣,瑞香好像坐在了腳踏處。
南皖使團在宴席結束後回到了鴻胪寺,隻有瑞香作為貼身侍女随她進了宮,晚上還要監視她。
江芙裹起錦被,背對外面,屈身縮着睡。
伴随雨聲,她沉沉睡去。
*
第二日,江芙是被晨鼓吵醒的。
在洛邑,每日的五更承天門便會敲響第一聲鼓,由此拉開第二日清晨的序幕。其他的宮門與城門依次敲響晨鼓,一直傳遞到修梵寺,由修梵寺的鐘聲收尾,餘韻悠長。
江芙睡得迷糊,任由宮婢服侍洗漱,換了身淡雅的裙衫。
“才人天生麗質,太多脂粉反而顯得累贅了。”梳妝的宮女由衷贊歎。
“嗯,淡一點就可以了。”江芙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目中無神,動作遲緩。
在得知請安過後才能回宮用早膳,江芙加快了腳步。
今日天色依舊陰沉,江芙跟随宮女來到了太後所住的宮殿。甯壽宮莊重大氣,連檐角邊柱這些不起眼的地方都精雕細琢,可見地位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