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火那小子還沒滿十七歲，他媽從監獄生下他，是那個韓素和别的罪犯一起把他養大的。”

年齡沒到，判刑都不好判。

程見己嗯了聲，并不在意。

王占陪了會他才離開。

很快病房裡就剩下他們三個。

“快好起來吧。”

他一邊抓着一個人的手貼在臉上蹭了蹭，“好起來我們就回家了。”

商允昏迷期間梁助理和商隸來過幾次，商隸對程見己半點看不上，程見己也不在意。

梁助理最後一次來之前，把寫着地址的小紙條遞給他：“這是商先生名下的房産，在半山腰上，适合養傷，也很安全。”

程見己連帶着鑰匙一起接過來，說了句謝謝。

梁助理看着病床上的商允：“我辭職了，以後就不是梁助理了。”

程見己沒動，後者不發一言，轉身離開。

商允的好朋友季雨也來過幾次，但程見己不想和他說話，商允又在昏迷，病房裡尴尬地安靜。

季雨隻能和病床上的商允說了幾句。

半個月後。

商允睜開眼，被探入窗子裡的綠色晃了眼。

窗外有一棵很大的玉蘭樹，現在是夏天，已經過了開花的時間，但風吹過時蕩起來的葉子也很好看。

他懵了會，門邊傳來一陣腳步聲。

程見己圍着圍裙站在門口，“醒了？吃飯吧。”

商允點點頭：“阿随……？”

他醒來好幾天了，醫生說他可以回家修養後才來了這個小院。

但阿随的狀态不好，現在還沒醒。

程見己說是薩麥爾在和警察打鬥的時候推了阿随一把，導緻她腦袋撞到欄杆上，又從樓梯上滾下來。

程見己剛從醫院回來：“還沒醒，醫生說…難。”

商允的心沉了半截：“我……”

“不要再道歉了，”程見己走過來，“我知道你已經盡你最大努力了。”

商允垂下眼睛：“我一開始就不應該把你們帶回家。”

應該在外面找個房子把人安頓下來，這樣就不會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誰都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程見己看着窗外的葉子，眉目疲憊，“她會醒的。”

商允低下頭，窗外樹葉被風吹動，嘩啦啦地響。

又過了一個月，商允的身體稍微好了點，但阿随還沒醒過來。

程見己從醫院回來，手裡拿着診斷書，坐在沙發上埋着頭。

商允看完診斷書，放在桌子上，兩人相對無言，隻有程見己手裡打火機開關聲。

醫生說，阿随的情況并不樂觀，頭部的淤血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有向神經中樞轉移的趨勢，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商允看了眼程見己，小心走到旁邊接電話：“喂。”

“是我，”季雨的聲音傳來，“你身體好點了嗎？”

“還不錯，”商允壓低聲音。

“你那朋友的妹妹呢？”季雨去醫院的幾次，看着程見己坐在病床中間，左邊是妹妹，右邊是他，那景象真是讓人難受。

“情況不太好，”

商允把情況大緻說了，季雨也皺起眉：“這種情況下，很大概率就是植物人了。”

商允輕輕歎口氣：“都怪我。”

“說什麼呢，怪你家那老頭子，誰讓他整這些家族競争，”季雨坐在辦公桌前，指尖的筆轉的飛快，“我今天來是告訴你，第一批犯人已經結束審判機實驗了。”

商允提起精神等他說結果。

“好消息是審判機運行正常，壞消息是沒人通過考驗，”季雨視線在面前的電腦上滑動，“我感覺這些副本設置得也不難啊……對了，要不然，你試試把妹妹的思維提取到副本？”

商允手指縮了下：“你說什麼？”

“審判機運作的原理不就是剝除人的身體，讓思維進入系統中嗎，他妹妹大概率是醒不過來了，不如賭一把，放進審判機。”

“那還算是活着嗎，”商允睫毛輕顫，“我……”

“這怎麼不算是活着，”季雨越說越覺得有可能，“他妹妹在現實世界是植物人沒跑了，但在審判機裡還能活蹦亂跳地活着，這不是很好嗎。”

胸口一陣惡心感傳來，商允快步走到衛生間，趴在洗手池面前吐，順便把免提開了。

“到時候他哥哥白天忙完工作，晚上進去陪她，咱們在副本裡設置了無限流社區，你忘了？把妹妹放在那裡面呗。”

季雨聽見那邊的動靜：“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難受？”

商允擦幹淨嘴：“後遺症，沒什麼事。”

他毫不猶豫道：“那裡面都是設定的怪物，她一個小孩怎麼能适應得來，而且她以後是要上幼兒園……”

“我的朋友啊，”季雨無奈，“她都植物人了，你還想着讓她上幼兒園呢？你要是擔心她害怕，你在多設定幾個人呗，而且怪物在空閑時間和正常人無異，怎麼可能天天打打殺殺的。”

“讓她在裡面活着，總比在外面永遠醒不過來強吧？”

惡心感再次湧上來，商允吐了個幹淨，擡頭正對上程見己的視線。

季雨還在旁邊喋喋不休，商允把電話挂斷，不确定他聽到了多少：“他亂說的。”

程見己拿過毛巾幫他把下巴的水珠擦幹淨：“審判機快要投入使用了嗎？”

“快了，”商允把惡心感壓下去，審判機關乎大部分人的生命，又備受關注，季雨他們一直很謹慎，在沒有足夠的實驗之前是不會投入使用的。

程見己嗯了聲：“今天去把阿随接回來吧。”

病床上的小女孩小小的蒼白的一個，乖乖躺在枕頭上像是睡着了。

程見己去找醫生詢問注意事項，商允坐在床邊，輕輕地叫：“阿随？”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

商允呼出一口氣，忍住鼻子的酸澀，拉住她的手：“馬上就回家了，等我回家給你講故事，講小蘑菇的故事……”

程見己回來，收拾好東西和他一起站在床邊：“回去吧。”

商允點點頭，接過他手上的東西，帶着阿随離開醫院。

小院子在半山腰上，這裡空氣清新，周邊也隻有幾個小村莊，很适合養傷。

隻不過這小樓太大了，總覺得有些空。

商允給阿随擦完臉，轉身出門時看見沙發上擺着的小兔子玩偶，拿起來擦幹淨，又放回原位。

程見己把飯端上桌，給他盛了一碗飯：“一會還要去醫院做檢查。”

商允：“我感覺我沒事了，應該不用去了吧？”

程見己這幾天晚上都沒睡好，總是半夜起身，他擔心他太累。

程見己搖頭：“沒事，先去做檢查。”

商允太瘦了，無論吃多少都胖不起來，曾經他還能到處開會演講，但現在在小樓裡，最後的運動也沒了，看着更蒼白。

商允沒再拒絕，悶頭吃飯。

醫生的說法還是和前幾次一樣，嚴重營養不良。

商允回來的路上偷看程見己的表情，後者皺眉開車，嘴唇繃緊。

當天晚上，程見己又沒睡着。

他半夜起身，先給旁邊的商允蓋上被子，然後站在陽台抽煙，抽之前還特意測了下風向，确保不會吹到商允身上。

商允在他起身的刹那就睜開眼，他遲疑瞬間，還是下了床。

程見己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把煙掐了：“吵醒你了？”

商允搖頭：“睡不着？”他把衣服披到對方身上，“山裡涼。”

程見己看着遠處的樹林：“審判機……裡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商允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如實回答：“分為兩個社區，一個是外來者社區，一個是怪物社區。”

“因為審判機并不是單純的殺戮機器，于是在怪物設定上，我和季雨更希望它們能夠人性化一點……”

商允把審判機裡面說完，才發現程見己正溫柔看着他：“聽起來很好。”

商允嗯了聲：“隻不過這幾次實驗，還沒有人通過審判機，季雨懷疑是不是考驗難度有點高。”

“壞人強迫自己成為好人當然很難，監獄裡又是壞人聚集的地方，”程見己，“好人更難生存。”

商允歪頭：“你是有什麼事想和我說嗎。”

程見己收回視線：“我想……試試你朋友說得那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