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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蘭波突如其來的動作，中原中也有些抗拒地松了松手，但下一秒又反應過來，不應該是自己感到尴尬。

那雙钴藍色的眼眸裡霧蒙蒙的，讓人壓根看不清楚眼睛主人的情緒。

蘭波隻覺得自己的心裡十分不好受，就好像心髒無故被人揪起來一塊，不管怎麼樣都疼得厲害。

自己似乎總是無法照顧好一個孩子，不惜殺死自己想要逃離的保爾、甯願重傷自己也要殺死他的艾爾，還有如今指着他鼻子罵的中原中也……

為什麼會這樣呢？蘭波隻覺得自己的眼睛十分的幹澀，喉嚨像是着了火般，無論怎樣都喘不上來氣。

中原中也見蘭波不語，聲音反而更加的大了，他的語氣并不算好，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根本就沒有将我當成一個獨立的個體，我隻是你可以随意擺弄的玩具，我的人生每一個選擇你都要替我決定嗎？”

“我……并不是這樣的。”

蘭波心有餘而力不足地想要辯解，但他實在是太累了，又被中原中也的話徹底擊碎了心髒。

“那艾爾呢？”中原中也咬字十分清晰：“難道你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自己的問題嗎？你真的很傲慢，而且對我充滿了偏見。我不知道艾爾未來的人生是不是也由你做決定，但其實你根本不在乎艾爾吧，蘭波。”

“你隻是想要控制我們的人生變成你想要變成的樣子，你會替我們做出你認為的好決定。”

蘭波被煩的直喘不過來氣，他拉着中原中也到病床邊，動作迅速地給小孩套上拖鞋。

“我很抱歉，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他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睛說：“我這幾天真的是太累了。”

中原中也有些不自在地挪開了點距離，隻肯抓着蘭波的衣袖，他冷冷道：“所以呢？這就是你說話不算話的理由？”

他難道看不出來嗎？蘭波在内心愁苦的想，卻也給出了一個明确的答案。

——中原中也當然看得出來他的疲憊，但他此刻敢和他鬧脾氣的底氣不就是知道：蘭波就算生氣也不會對他怎麼樣嗎？

蘭波啞着聲線開口：“你在向我發洩不滿。”

“是的。”中原中也大大方方地承認道：“因為你從我覺得我不是一個獨立的人，而是沒人人權的東西。”

蘭波的眼睛似乎會說話，翠綠色的眼眸裡流淌着被擊碎過後的傷心，眼球上細小的紅血絲，卧蠶處青黑色的黑眼圈。

他在看着中原中也，似乎被對方說出的話給打碎了，整個人都灰暗了幾分，流露着一股無法描述的破碎感。

中原中也盯着蘭波的眼睛看了兩秒，心煩意亂地開口：“你為什麼不說話。”

他實在不明白，蘭波這種别扭的性格是怎麼養成的。要不是他和艾爾還需要在蘭波的手底下過活，他才懶得去管蘭波呢！

“你要我說什麼？”蘭波閉上了眼，想要緩解一二他的頭疼，他說：“在你口中，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既傲慢又對你充滿了偏見。”

中原中也反問：“那你為什麼現在不解釋？你不是說是為我好嗎？究竟是為了我哪裡好，是哪裡的為我好？”

從進到這個房間，就被中原中也一通質問，還要被指着鼻子罵，蘭波實在是煩不勝煩。

但，中原中也說的又不全是錯誤的，這令他想要辯解都沒得辯解！

最後蘭波憋了半天，也隻是悻悻地開口：“……中也，你真的覺得我沒有将你當成一個人類去看待嗎？”

中原中也誠懇的搖頭，說：“雖然你對我的确很好，可是你并沒有尊重我的意見，也不在乎我的想法。你好像替我做好了所有的決定和安排，就像現在一樣，隻需要乖乖聽你的話，其他的什麼都不能做。”

“你一邊說着我是人類，一邊又反複地用行動告訴我，我其實壓根沒有人權。那你說，我算什麼人類？”

蘭波突然伸手擁抱住了中原中也，他的懷抱并不溫暖，甚至有些單薄。但中原中也就是覺得，對方此刻脆弱極了。

“真是抱歉，中也。或許我想明白了……”青年低沉的嗓音無法掩蓋住疲憊。

保爾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蘭波之前無論如何都沒想明白。

他送給保爾的生日禮物，保爾似乎不喜歡。他所想要給保爾的愛，保爾似乎也沒感受到。

自己總說沒人能比得上自己還要愛保爾，可保爾究竟是什麼時候變得沉默寡言的呢？就連在遠東之地的那個實驗基地裡，自己也沒能發現保爾的情緒出現了變化。

難道這還不夠失敗嗎？蘭波苦笑地想，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麼，可又好像遲了。

就連維克多都看出來了自己的教育有問題，讓他去找伏爾泰或者居斯塔夫學習學習，可他卻沒當回事……

為什麼艾爾會和自己大吵一架？然後大打出手，不惜重傷自己也要讓他去死？

是他在向艾爾汲取養分，在向保爾汲取回報，不管是保爾還是艾爾，他們都不屑成為[人類]。

——而希望他們能成為[人類]的那個人，一直都是自己。

第二次了，蘭波難以理解自己居然會犯第二次同樣的錯誤，甚至一直鑽進牛角尖裡不願悔改。

銀發孩童的話曆曆在目，不知覺就在腦海中與金發青年的身軀重疊了。

【——“既然你不是蘭堂，那你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