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耳傾聽。
于是聽到了更多的腳步聲。
亞夜意外地看向一邊,剛才還在街角的一群小混混失去了蹤影。也不,仔細看還能看出端倪,空氣像夏日的地面一樣略微扭曲。
大概是光學方面的能力。
……這樣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一群最高隻有Lv3的人卻出現在這裡也有了合理性。
不管什麼能力者都是人。而人類,是一種脆弱的生物。被敲一悶棍就會暈倒,甚至就這樣死掉。能力的使用也需要目标,看不見就沒有目标可言,偷襲成功的話,最簡單的撬棍就能帶走任何等級的能力者。
亞夜從那團扭曲的空氣上移開視線。
因為,她看見那個白色的人從街角走來。
走在街上時,亞夜會不時觀察四周。一方通行則是完全相反的類型,他不在意身邊的一切。這條路他應該走過很多次,不用看路牌也知道方向,他不在乎身邊走過的人,不在乎街上的店鋪有什麼變化,最多擡頭看看交通信号燈。
他的劉海有些太長了,亞夜想。
柔軟的白發耷拉着遮擋了視線,讓那雙紅色的眼睛看上去不那麼顯眼。
對有些人來說,過長的頭發可以帶來安全感,避免目光對視。但他的情況應該不是這樣。他穿得很少,單薄的V領T恤露出了大片的肩頸,顯然沒有從遮掩中尋求安全感的傾向。那麼,頭發太長應該會有些不舒服才對。他沒有時間打理自己嗎?第一位理應并不忙碌,他不去學校。
讀懂他人對亞夜來說很簡單,就像她能知道剛才的小混混能力等級,心裡大概在想什麼。
但一方通行是個例外,她幾乎無法從他身上讀到什麼,他的能力似乎隔絕了與世界的一切聯系,她隻是在應用簡單的心理學。
扭曲的空氣跟在他的身後。
不知為什麼,那一幕讓亞夜感到不快。
那是一種十分陌生的,近似于生理性反感的不快。少女在心中品味着這種少見的情緒。
她沒有起身。
沒有什麼需要做的事情,她可以料想這場沖突的結局。
她隻是注視着那個白色的身影,看着他走向這條路的盡頭。像個被寫入了錯誤程序的攝像頭,對觀察特定人物産生了異常的執着。
然後她看見一方通行在路口向右拐進了一條小巷。
……右拐?
不是去餐廳、去便利店、去研究所,是除此之外的第四條路,她從沒見過他走向這個方向。
因為察覺了嗎,打算在小巷裡對付他們,是這樣嗎?亞夜好奇地看着無人的巷口。
片刻後,她起身向那邊走去。
她的立場也不怎麼能說得出口——她是一個跟蹤者。但是她很想知道。你要去哪裡?你在想什麼?這些與她毫無關系的問題在她的心底大聲主張自己的存在。
路燈十分昏暗,她走過第四個路燈,一半的距離,金屬的重鳴傳來,在回響變得模糊,一同變得模糊的還有男人的痛呼聲。第五個路燈,幾個人的怒吼聲。然後安靜下來,一切歸于平靜。
亞夜走過第九個路燈,路口的信号燈是紅色,她自然地停下來,轉頭看向無光的小巷。幾個小混混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一方通行站在中間,他低着頭,看不清表情,雙手放在口袋裡,隻有蒼白的發絲垂落下來,在一片昏暗中格外顯眼。
這種事常常發生。
亞夜會知道這片地方,最初也因為學園都市的匿名留言闆。“隻要赢過第一位自己就是學園都市的No.1了”——在學園都市裡有這樣奇怪的風氣。一方通行的行動軌迹十分固定,所以來“挑戰”第一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他擡起頭。
在陰影中的紅色眼睛揚起來,直直對上她的視線。亞夜眨了眨眼。看吧,他果然不是為了避免對視而把頭發留長的。
“喂、”一方通行出聲。
他的聲音高昂,像還沒過變聲期的少年一樣。但刻意想要壓低,也有些沙啞。
亞夜不是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有時候他會有興緻開口嘲諷來挑戰他的家夥。
“想跟到什麼時候?”他說。
……啊。
他在對亞夜說話。
……原來會和她說話啊。亞夜愣愣地想。
這是當然的,他們在同一座城市裡,并不是什麼物理上“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但此刻的亞夜仍然短暫地因為這一事實而錯愕,在她的認知中,眼前的人就是與自己毫無關聯的存在。
他向這邊走來。
小巷很窄,他沒避開倒在地上的小混混,就這麼走過來,像走過橡膠地面上。即使如此地上的人也沒發出半點呻吟聲,昏過去了嗎。一方通行走出小巷,走到亞夜面前,街角的燈光打在他身上。他身上很幹淨,沒有受傷。
“抱歉,”亞夜開口,“我沒想過你會注意到。會讓你不舒服嗎?”
一方通行反而愣了愣。
她的話讓這個人意外。所以是真的在和她說話。亞夜想。
“無所謂,”他咂舌,“但有什麼事情就直接說……雖然不知道你是哪個研究所派來的,真是磨磨叽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