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東京,米花町。
太陽發揮一天中最後的餘熱,将整片天際渲染成橙紅的色彩。黃昏的光穿透雲層,落在某棟建築物外的“警視廳米花警察宿舍樓”的大字标識上。
恰逢警視廳晚高峰下班時間,宿舍樓下大廳來來往往彙聚了許多不同警種的警察,半數以上帶着加班幾天的淩亂衣衫或疲憊的神情,踩着最後一線天光,回到自己的宿舍内充能。
隔音尚可的門闆将這些喧鬧聲阻隔在其中某間宿舍外,同時也攔下了宿舍内的動靜傳出,使路過的警察們無人在意這間平平無奇的宿舍。
正如這間宿舍的居住者一樣,哪怕他拖着行李箱,一邊打電話一邊逆着人流往外走,也不曾有任何一位警察投來注視。
黑子哲也一手将手機舉在耳側,淺藍色的發梢随着他的步伐輕晃,内外眼角沒有尖,顯得異常圓潤的眼眶内,比發色稍深一個色度的瞳孔少見的泛着一絲柔和。
【哲也,接到2号了嗎?】
簡短的話語自聽筒另一端傳來,是位中年婦女的聲線,有着所有日本家庭主婦特有的,大和撫子式的溫柔,以及對接聽電話之人的親近感。
“嗯,2号狀态很好。”黑子哲也語調平平地應了聲,“租房的事也沒問題。”
【可我聽說米花町對外出租的全是經曆過兇殺案的房子,所以房租才會是跳樓價。】
中年婦女擔憂道,背景音裡遠遠夾雜着另一位中年大叔的問話聲。
【哲也,米花町不會為了平衡居民人數,把你強制留在那裡吧?】
“……”
想到來米花町後遇到的一系列案件,黑子哲也的語氣仍舊平靜,“這條是謠言。放心吧,媽媽。”
再三保證真的沒事後,母子兩人又聊了幾句家常,便挂斷了電話。
收好手機,黑子哲也深藍瞳孔裡的光澤漸淡,裡頭細微的情緒波動回歸往常。
自上初中後至今,他自身的情緒是愈發收斂,輕易不會外露。
人群中,黑子哲也拖着行李箱繼續往宿舍樓外走去,與迎面走來的兩位警官擦肩而過。
一隻手忽然從身側襲來。
對此早有預料的黑子哲也腳下不停,低頭彎腰,成功躲開這隻手的“襲擊”。
“小陣平,你在做什麼?”兩位警官中的一位不理解道。
“嘶,總感覺剛才有什麼東西從我身邊過去了。”
“?”
把兩人的對話抛在身後,全程表情無波無瀾的黑子哲也在宿舍樓外找到自己的車,驅車前往租房地址。
半年前,從警校畢業後便被分配去京都府警署工作的黑子哲也接到了新的調任。
上司親自來到他面前做出邀請。
“黑子啊,你這體質不去當聯絡人實在可惜,我這裡正巧有位卧底缺聯絡人,我的意向是由你勝任,你覺得如何?”
有地方需要自己的特殊體質,黑子哲也還是很樂意去做的。
見人同意,且身份背景核查也沒問題後,更加放心的頂頭上司拍着人肩膀道:“他和你是同一屆的,雖然不同班,說不定你們在警校早就見過面了,更有信任度!”
收到卧底先生資料的黑子哲也搖頭,“我單方面聽說過他們的事迹。”
和鬼冢八藏時有聯系的頂頭上司收回手,“……哈哈,這樣啊。”
頂頭上司正色,“黑子,我們聊聊培訓的事。”
于是,黑子哲也告别工作了一年半的京都府警署,秘密且不引人注目地回到東京警視廳,開始為期半年的卧底聯絡人崗前培訓。
而培訓已于三天前順利結束,今天是黑子哲也與他負責的卧底——諸伏景光,約定好見面的日子。
在此之前,兩人僅在線上交流過。
一輛白色豐田AE86停在米花町某處公寓樓下,藍發藍瞳的青年繞到後備箱拿出行李,鎖好車門。
搭電梯時,黑子哲也面無表情聽着電梯内的另一對情侶旁若無人的拌嘴,在他們驚疑不定的“誰按這層樓了?”的嘀咕聲中走出電梯,來到自己未來要住的公寓門口。
門打開,一隻顔色純粹的黑白毛,尾巴卷卷,身上穿着印有數字16的籃球背心,圓潤的藍色眼睛與主人如出一轍的成年柴犬撲了上來。
“2号。”黑子哲也熟練地接住它。
今年8歲,依舊精力充沛,并堅定認為自己仍是隻小奶狗的2号試圖像幾個月大時那樣,趴到自己主人的腦袋上。
奈何成年柴犬約莫20來斤的體重不是黑子哲也的腦袋和脖子能承受的,他拿起放在玄關角落的一顆籃球,引走2号的注意。
籃球滾動,從小是在籃球部長大的2号用前爪扒拉着,很快自己玩了起來。
趁此期間,黑子哲也整理好行李箱裡的物品,給2号放好狗糧,将身上的西裝換成簡便的衛衣,等時間差不多後,便再次出門。
此刻已臨近深夜十點,白天活力滿滿的城市漸漸陷入沉睡,隻剩在夜晚才會辛勤工作的路燈照映出路過行人的影子。
空無一人,早已過了正常遊玩時間的米花公園。
匿名叫來附近巡警将偶然闖入公園的醉漢送走,提前十五分鐘來到約定地點的諸伏景光站在不被任何光照到的樹林陰影中,靜靜等待負責他的聯絡人的到來。
兩年前,剛從警校畢業的諸伏景光接到了來自東京警視廳公安部的任務:
卧底進入擁有上百年曆史,日本本土黑幫山口組,找到他們背着警視廳犯下的罪證,縮小其勢力範圍。
在日本,黑幫是合法的,山口組就是這麼一個登記在冊的合法組織。
然而随着時間流逝,它的勢力一點點擴大,山口組對要成日處在警視廳監管下一事逐漸不滿,表面繼續應付,背地裡則将《黑幫管理條例》上禁止的事幹了個遍。
由于山口組構成的特殊性,警視廳一方始終找不到其違法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