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眼含淚光,金豆豆一顆一顆往下掉,秋水盈盈的眸子望過來,淩郁神色錯愕,一動不動頓在原地。
“……你”
隻來得及說上一字,就見着人慌忙垂頭,似乎很是驚顫。
昭韻宜往後退了一步:“臣妾失禮,還望陛下恕罪。”
似曾相識的一句,卻與那日的冷漠疏離全然不同,淩郁來不及思索,在懷内之人離開刹那,便已桎梏住她手臂。
“全德福,太醫。”
……
半柱香後,陳正守診脈回禀。
下毒之人心思狠辣,沒留半分存活餘地,萬幸施針及時,昭才人體内又有些還未化散的石斛粉與其中一味藥相克,這才堪堪撿回了條命。
那毒藥攻心,許因藥性強烈才會牽發昭才人患上類似此種“失魂”之症。
陳正守在太醫院任職多年,見識多廣,以往于民間遊曆之時也曾碰見過類似的病症。
方才觀昭韻宜神情淩郁便覺得不對勁,卻萬萬不曾想會是這種情況。
“多久會痊愈。”沉默良久,殿内響起帝王模糊的聲音。
太醫跪了下去:“回陛下,昭小主情況複雜,可能幾日又或許幾個月,臣不敢妄下定斷,但請陛下放心,臣定想盡一切辦法護昭小主金體安康。”
……
兩刻鐘後,宮女太監全部退了出去,寝殿内隻餘下二人。
淩郁坐在塌邊,看着昭韻宜一點點喝淨藥湯。
“陛下。”
帶着輕顫的聲音響起來,淩郁緊繃的指尖一松,接過藥碗放到一旁的小桌上。
“怎麼了?”
“耽擱陛下處理政務,臣妾有錯。”
她鼻尖微紅,眼眶泛起連連水光,無聲落下滴淚,待淩郁有反應時,他早已攬過昭韻宜的肩。
美人倚在他懷内,雖什麼也沒說,可雙眸逐漸泛紅,俨然逐漸含了晶瑩淚花。
淩郁方才和陳正守在外間說話,隔了道紗簾,裡面看不清。
她當是誤會了,淩郁想。
“沒有。”
“真的嗎。”她微微揚起了臉,止了濕哒哒的抽泣,面色還略顯“”蒼白。
她才到他這兒區區幾日,命就險些丢掉半條,到底是他沒将人護好。
淩郁指尖微蜷,默然片刻擦掉她眼尾溢下的淚珠:“……是朕不好,阿韻受委屈了。”
昭韻宜搖了搖頭,沒有開口,緩緩垂眼,一滴淚緩緩砸在帝王指尖。
……
風從四面的連檐底部吹進來,消散了室内餘散的悶熱。
床榻内,昭韻宜呼吸平穩,緊蹙的眉心被一點點撫平,緊握旁邊伸來的手。
淩郁維持着先前姿态,坐在塌邊,深沉的目光一寸寸劃過女郎眉眼。
過去他便聽聞過陳正守說的那病症,自然清楚那些人所忘的無非是些能帶來痛苦的記憶。
他于她而言是痛苦的記憶嗎。
淩郁目光落在他們緊緊相扣的手上。
虎口被咬的位置結了痂,沾水脫落,新肉裸露在空氣裡,酥麻的感覺傳過來,他不覺撚了下。
陽光斑駁,透過茂盛的枝葉灑在支起半扇的窗柩下,園内綠意盎然,淺粉色蝴蝶在花叢間翩翩起舞。
偶有一隻落在窗頭。
瑤光宮。
兩名宮女擡着木箱進殿,一陣沉悶叮咣亂撞的響聲後,玉缸内冰塊再次填滿。
太陽似頂熊熊燃燒的火爐挂在藍天一角,照得草木枯卷,壓彎了腰。
今年夏季悶熱非常,剛過立夏,天便立馬熱起來,直直照得人沒法子在外面待。
羅輕黛穿了件紗衣,陽光照進屋内,細細看去紗面似乎正流動袅袅浮光。
浮光錦輕薄涼快備受一衆貴女追捧,乃京城時下最為流行的布料,可其價格高昂,又加産量稀少,令數人不禁望而卻步。
羅輕黛乃羅府最受寵愛的嫡小姐,是以,羅府搶買到第一瞬便将錦緞送進了宮。
她倚着貴妃椅,殿内窗戶大開,少許微風吹進來,她輕皺峨眉,宮女眼尖瞧見,扇扇子的動作随即更快了些。
羅家位列三公,在朝堂裡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何況如今又是有從龍之功助當今天子登基的功臣。
家中嫡女一進宮就得了貴妃的尊位,如今後位空懸,論誰最有希望摘得那高位,整個皇宮皆心知肚明。
“什麼消息。”咽下内務府剛送來冰塊鎮壓的葡萄,羅輕黛偏頭。
瑤光殿一等宮女銀香走上前:“回娘娘,陛下來了後宮。”
瑤光宮外數名宮人值守,卻并未通傳帝攆莅臨,揮退宮人,四下無人,一名宮女被秘密安排進來。
“還不跪近些,難道還想等貴妃娘娘親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