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她,昭韻宜也沒料到,帝王把摩挲着玉扳指,眸色淡漠淡。
前後兩句落差極大,全然處于兩種境地,孟柳飄飄然的心還沒擡起就被重重抛下,怔然楞神忘了有所動作。
帝王掀起眼皮看過來,孟柳脊背一陣發涼:“……是。”
她腳尖一點點擡起來,轉了方向,挪着步子艱難走過去,極不情願又不得不放下那碗梨湯。
嗑哒、
“謝孟美人。”
孟柳皮笑肉不笑地搖頭,看昭韻宜緩緩握起羹勺。
然後目光殷切,突然開口,腦子抽了般道:“陛下,臣妾宮裡還煮了碗,一會兒就能拿來,很快的,您……”
她的視線忽然被遮住了,全德福走過來朝她颔首:“孟小主。”
這是要讓她出去的意思了。
帝王一臉冷漠,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
孟柳咬了咬唇,很是不甘心,但隻能離開。
“陛下,臣妾告退。”
她掐着副綿軟蜜嗓行禮離去,臨到門口,仍依依不舍往回望。
這可是入宮三個月來第一次見到心心念念的陛下啊,才不過幾句話便被攆出來,她怎能甘心。
且她原本能給陛下喝的梨湯就這樣被旁人喝了,喝的人還令她陷入這般難堪境地。
“孟小主。”
孟柳對着全德福微微一笑,再他無聲催促的目光内,隻得扭頭離開。
“小主别傷心,日後總能再見到陛下的。”走在宮道中,她身邊的宮女連忙安慰。
孟柳死死攥着手,眼中的怨恨毫無掩飾地露出來,宮女瞧見,心驚地低頭。
宮道内人來人往,遠處走來的腳步聲讓孟柳晃然驚醒。
沒關系的,梨湯而已,陛下既然收了,就說明她還有機會。
她往攬阙宮的方向最後望了眼,很快重拾笑臉,由宮女攙扶款款而去。
……
梨湯甘甜,入喉順滑,可昭韻宜卻不怎麼喜歡,即便她愛吃甜食。
抿了兩口就打算放下,耳邊突然一句問,讓她剛打算放下的手頓住。
“喜歡?”
她擡頭對上帝王淡漠的一雙眉眼,仿佛并非在詢問,就如同昨日在養心殿,他隻是想從她口中聽到一個他想要的結果。
“……”
“嗯。”她輕輕彎了彎唇。
淩郁停了摩挲扳指的動作,輕聲道:“喝吧。”
……
碗内的湯快要見底,昭韻宜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宮女将瓷碗端出去。
她果然是喜歡的,淩郁看在眼内,心想。
養心殿内暗格裡的那張薄紙有寫——少夫人喜食甜食。
宮人擦着肩進來:“禀陛下、昭小主,早膳準備好了。”
“陛下待會兒可有事情要忙?”淩郁便聽見昭韻宜問。
養心殿内還推了幾摞折子,都是昨夜遞進宮的,前太子舊黨賊心不死,屢次三番作惡,經過這幾日調查,竟發現又與兩年乍前的貪墨案有關。
是以即便今日休沐,可淩郁還是不能松懈。
聽罷,全德福就要上前回,下一刻,帝王的聲音随即響起來。
“無事。”
全德福踮起的腳跟默默退回去。
昭韻宜笑了:“既如此,那陛下可否陪臣妾一同用頓早膳?”
“好。”一片寂靜内,帝王淡淡颔首。
說是早膳,其實已快臨近正午,昭韻宜和淩郁來時,桌面的菜肴皆已擺好。
這頓飯用的尋常,淩郁身邊有專門侍奉的宮人,用不着昭韻宜做什麼,隻她嘗到哪個好吃了,會給他也夾去一些。
用過早膳,淩郁并未在攬阙宮多待,而是直接回了養心殿。
……
夜幕降臨,漆黑甬長的宮道内,一人快步而來,繞過彎繞的回廊,将物件交到接應的人手裡。
全德福疾步入殿:“陛下,剛到的密函。”
淩郁接了過去,信封呈在龍案上,拓印的地方拆開,他一一掃過上面的字迹。
半柱香後,門口傳來陣窸窣響動,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來了。”淩郁向門口處望了眼。
“臣參加陛下,陛下聖安。”
殿内走來的少年一身青冥色領袍,袖口繡着祥雲銀絲滾邊,腰間束着條暗黃色錦帶,束起的馬尾頂端套有頂銀冠,直直走到案前彎腰行禮。
淩郁自動忽視掉他眉眼間的笑意,把拆開的信封轉到他那面。
半個時辰前晏府傳來密信,看見桌面的東西,晏驚禾頓時肅穆,嬉皮笑臉的模樣轉瞬消失不見。
立即拿起那信件,幾眼便把上面寫着的内容閱過,與帝王會心一笑:“青樓燒了把火,老狐狸終于要露出尾巴了。”
十日前,大理寺剛捉拿一起販毒劫殺案。
犯罪的賊人将粉末藏匿在青樓姑娘的荷包内,想借此掩人耳目,可半路還是沒能逃過大理寺的偵查。
那種粉末香氣撲鼻,即便處在充斥眼脂粉膏的青樓,有最濃烈的香煙掩蓋,卻依然被大理寺卿察覺出了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