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蓁擡眸,無聲地質問,她不過是話趕話說了句不錯,何時說好了?又何時說同意相看了?
偏姨母卻半點不覺得不妥,還認同地點點頭,“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就這麼定了。”
阮蓁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這對母子安排得明明白白,偏她還真無法拒絕,畢竟他爹等于說是下了最後通牒,若是她不帶一樁好的婚事回去,隻怕和謝三郎的婚事便推脫不得。
梅九郎上門那日,恰逢臘八,說是相看,其實不過就是兩人在花廳喝喝茶、說說話,自然都是有各自的丫鬟守在門邊。
一直是梅澈說得多,阮蓁偶爾應答一兩句,并不十分熱絡。
但那梅澈卻似乎修養極好,沒有一絲不耐,見阮蓁話少,便主動與阮蓁說起江州的風物趣事,最後問:“某前兩年,遊學去過不少地方,隻覺得我們大梁實是地美物博,将來若是有機會,也想攜家眷故地重遊,不知蓁表妹可有想去的地兒?”
這八字還沒一撇,想得倒是遠,阮蓁低頭回說:“除了江州,我隻到過金陵,對于其他城池,卻是一概不知的。”
梅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無比認真地道:“不礙事,等我們成婚後,我會帶阮小姐走遍大梁的每一個城池。”
就在梅澈想要更進一步,邀請她去參加他們家主辦的賞梅宴時,她突然問:“我表哥為了嫁我,到底許了梅公子多少好處?”
梅澈一愣,而後爽朗地一笑,道:“阮小姐誤會了,是梅某在圍場,對阮小姐一見傾心,央求着楚少卿,才能在今日見上阮小姐一面。”
而後,他從随身攜帶的匣子裡取出一根簪子。
冰種岫玉荷花綠檀木發簪,荷花雕刻的栩栩如生,檀木簪體也打磨得光滑潤澤,便是比之金陵聚芳齋的大師傅手藝也不差,美輪美奂着實動人眼球。
他将簪子推在阮蓁面前,“自從圍場回去,某便開始雕這根簪子,不知阮小姐可還喜歡?”
自古以來,簪子乃是男女之間的定情信物。梅澈贈簪,便是相中了她,她若是受了,則表示她也同意這樁親事。
分明理智告訴阮蓁,應該先收下再說,畢竟還需要一樁婚事去搪塞她爹,但她卻聽見她親口說,“對不起,梅公子,這簪子我不能收。”
這人是個實打實的美男子,聲音還帶着迷人的暗啞,笑得也是如春日柳一般和煦。
若是尋常小姐,隻怕早已沉淪。
但阮蓁是知道自己斤兩的,更何況還有她和楚洵的前科在,這人為何還會如此殷勤?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背後一定有緣由在,更何況,這人家族雖然煊赫,然分明和楚洵一般年歲,卻如今隻是個舉子,說句不客氣的話,她還瞧不上。
于是她笑着,客客氣氣地拒絕了梅澈。
因着她拒絕了梅澈的緣故,楚洵特意招她前往照雪齋問話,“說罷,怎麼回事,梅九郎那等條件,你為何不喜歡?”
“我配不上他。”
楚洵不禁一笑,“是配不上,還是看不上?”
阮蓁心中一緊,難道說這人今天要不顧情面,将她對他的“癡戀”擺在明面上來嘲諷?
可他卻微微一笑,開始自責起來,“是了,是我的不是,我忘了你喜歡老的。”
就在阮蓁松一口氣的同時,這人突然又道:“不如這般,我再問一問我那些同僚,可有死了原配的,待有合适的人選,再介紹給表妹。隻是……”
頓了頓,他倏然看向阮蓁,“隻是如今已近年關,表妹便該家去,也不知來的及,是來不及。”
“那就多謝表哥費心了。”
“還叫表哥。”楚洵起身,從背後的書架上取了一本老黃曆,而後在來年的正月十九那一列上點了點,“我同母親已選定日子,等你從江州回來,便收你做義女,屆時會大辦宴席,請所有親朋故舊前來見證。”
先是強逼着她相看,如今又招呼也不打,就定下了日子,阮蓁若是這個時候還不明白他的心思,那算是白活了——他怕了她,想着趕緊同她撇清幹系,至少也得絕了她所有念想。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阮蓁也沒什麼要遮掩的了,她倏然揚聲道:“誰要做你的妹妹?”
“從頭到尾,我想做的都不是你的妹妹。”
我要做的是你的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