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張夫子的怒意,錦陽咬了咬牙又開口道:“夫子——”
“夫子。”
同時還有蘇以甯的聲音響起,她平靜道:“她是郡主。”
蘇以甯好像在提醒什麼似的,張夫子嗤笑一聲:“郡主又如何?”
“不知夫子有何底氣要把我們逐出太學?我們是經過太後娘娘的篩選入宮的,莫非您覺得太後娘娘所選有問題?亦或是能替太後做主,随意逐人出宮?”蘇以甯銳利的眼光幾乎要穿過他,“更何況錦陽郡主本就是皇室中人,您要把她逐出去豈非是在說笑話。”
“休要曲解我話中意思。”張夫子額間流下一滴冷汗,蘇以甯話裡話外給他挖了坑,張夫子自然不肯接她的話,隻說道:“我可以去禀報學政大人,請學政大人将你逐回去!更何況太學之内便都是我的學生,無身份高低貴賤之分,而尊師重道是學生最基本的。”
“我們的身份在夫子眼裡都是一樣的。”蘇以甯做出恍然大悟狀,她雙手環抱胸前,望像講席道:“原來您不是因為捧高踩低、畏懼強權才挑我撒氣,又因為錦陽郡主脾氣好,故而出言訓斥。”
她早就看這個夫子不順眼了,同樣是學生的身份,他不管睡了一覺又一覺的樂平,反倒挑自己的理,他不敢頂撞或管束樂平,無非是樂平脾氣不好地位又高。
加上平日教學就是在和稀泥,樂平不願意學,他便圖個清靜,也沒教過什麼真本領,現在遇上真監考,還指望她們自學成才不成?
不敢找蕭淮之撒氣,所以把她們這些人罵了一通,這種人算什麼夫子?
蘇以甯本想罵的更直接一點,又不想給對方留下話柄,夾槍帶棒道:“夫子真是懂得‘因材施教’,更是深谙識時務者為俊傑。”
張夫子自然是聽懂了,一時間臉色漲的通紅。
他沒想到蘇以甯敢這麼說他,他也确實是跳過了正在睡覺的樂平,直接斥責了這位蘇以甯,本以為她平日安安靜靜的,人長得乖巧,沒想到又是個刺頭,這下倒讓自己進退兩難。
“好,很好。跟我賣弄嘴皮子功夫是吧?”張夫子從無數考卷中抽出一張,扔了下去,“你方才說你無錯,瞧瞧你這文章寫的——這便是你求學的态度嗎?既不願學,趁早滾蛋,不要玷污了太學。”
蘇以甯垂眸看了眼那張地上的卷子,“我們為何這般水平,夫子不清楚原因嗎?”
“自然是你們不求上進,得過且過——”
“不求上進、得過且過的到底是我們,還是夫子你?”蘇以甯漂亮的眉眼彎了彎,露出一個并不乖巧的笑容,“每每上課不是讓我們自行看書,就是講些膚淺的皮毛功夫——你不能像蕭世子一般認真嚴苛對待授課,又要求我們考出不影響你仕途的成績,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你不去找負責監考的蕭世子,因為你不敢得罪他,又不敢嚴苛授課,因為你知道公主不想聽,所以動不動就把火發在我們身上。”蘇以甯冷冷地看着他,最終還是把心中那句話罵了出來:
“如此行徑,你算哪門子夫子?”
這番話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她們自知成績不佳,可成績不佳的根本原因是她們不願學嗎?
從頭至尾除了她們,上至太後、公主,下至夫子,根本沒人把伴讀當回事。太後注意力全在佛經祈福上,公主更是不願意學,夫子也沒交什麼真材實料,往日的教考都是給她們直接抄的——現在監考換人了,沖她們劈頭蓋臉的罵有什麼用?
這下附和的聲音多了起來,有幾個早就受夠了氣的紛紛出聲:“對啊,平日也沒給我們正兒八經授過課,說我們玷污太學名聲,實則自己才是吧?”
場面逐漸變得不可控起來,張夫子自知今日踩了個硬釘子,立威不成還起了反效果,他指了指衆人,“當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等着吧,我這就去禀報學政大人。”
張夫子急匆匆就離開了,剩下的人則分為兩派,一派義憤填膺,另一派還是憂心忡忡。
“我們不會真的被逐出去吧?”
“如果這樣回家的話,家族一定會以我為恥的,怎麼辦......”
“都怪某些人,沒事和夫子吵什麼架呀?”張蘊姝也是憂心忡忡的那一派,她夾在其中,不滿的嘟囔了一句。
幾雙眼睛立刻唰唰看向蘇以甯,她們嘴上不說什麼,心中難免激起波瀾。
“蘇姑娘先前說的有理,我們是由太後選看入宮的,夫子并沒有權利逐我們出去,不過是吓唬我們罷了。”孫雪妍高聲道:“更何況張夫子的德行我們大家有目共睹,各位也不想再和這位夫子浪費時間了吧?我們入宮是來求學的,不是來陪他扮演過家家的。蘇姑娘算是在幫我們所有人出頭了,否則我們還要受他的氣。”
眼看剛剛掀起的一點波瀾立刻被平了下去,張蘊姝郁悶的坐回去,她看了眼孫雪妍,總有種好朋友被搶走的感覺。
“諸位與其在這擔驚受怕,不如先回去好好歇着。”蘇以甯起身往門口方向走去,“張夫子定然不會将我們所有人都告去學政,即便要告也隻是盯着我告罷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自然不會連累各位......”
她的聲音在走到門口處時戛然而止,而正對着她的門外,正站着兩個人。
一位虎頭虎腦的往裡探,見到她兩眼放光地喊道:“二妹妹!”
另一位負手而立,漂亮的桃花眼裡盛着不易察覺的溫柔與笑意,站在原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