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視頻有失偏頗,集團不能在未知事情全貌的情況下僅憑一段監控畫面就任意開除員工,何況這隻是個意外,我拒絕接受集團的決定。”
“當然”,見她試圖辯解,何南西不慌不忙繼續說道:“一段監控确實無法說明什麼,相比于私下向媒體爆料集團禁聞而言,确實小巫見大巫了,你說對嗎?”
葉歡晴聞言震住,臉色瞬間青白,随後又漲的绯紅。
“集團匿名論壇上的爆料和照片也是你發的吧,我真的很好奇,她到底哪兒得罪你了?”
眼見東窗事發,本能驅使下,葉歡晴仍想抵賴,可張嘴又不敢妄言,平日裡嚣張跋扈慣了,稀裡糊塗幹的破事兒不少,生怕何南西嘴裡還有未數完的“罪狀”,隻好轉移話題,漲紅了眼睛委屈的說道:“我....我沒有針對她,可能是昨晚喝了酒,朋友聚會人又多,也不知道何時說漏了嘴就傳出去了,再說......集團很多人都知道她的事情,大家人多口雜的,也不能斷定就是我導緻的.......當然,如果徐離受到傷害的話,我願意當面跟她道歉的。”
何南西聽她鬼話連篇,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行了,你入職海森不到一年,考慮到你工作能力還算優秀,總裁辦同意給你六個月的經濟補償,去人事辦手續吧。”
很顯然,一絲挽回的餘地都沒有留給她。
消息傳回秘書處衆人都很詫異,她一向以時總首席秘書自居,偶爾連何南西都不放在眼裡,轉正升職三級跳,原以為上位總秘是遲早的事兒,畢竟時總出差基本都帶她,誰知眨眼就開除了。
“不會是因為徐離的事兒吧?”
有人在微信小群裡猜測,卻沒人敢應聲。
與此同時,距離海森7公裡外的醫院VIP病房内,本應卧床靜養的病人突然不知所蹤,護士趕緊通知了管床醫生,李子鋒接到消息後也立馬安排人手開始找人。
其實徐離哪兒也沒去,隻是趁着護士在病房等她拿尿液送檢的空隙從衛生間偷偷溜了出來,獨自渾渾噩噩的從住院部一路遊蕩進了門診大樓。
周遭人影綽綽,淩亂的腳步和談話聲充斥耳邊,她眼神遊離的呆望着前方,一身顯眼的病号服摻雜在人群裡格外孤僻,身旁偶爾傳來幾聲凄厲的哭喊令她稍稍回神,但很快又陷入恹倦。
她不知自己要去向何處,像是這座巨型牢籠裡的一縷遊魂,隻是漫無目的地穿過一段又一段昏暗的走廊,試圖讓混亂的大腦能在狼狽不堪中保持一點清醒。
都說世事無常終有定,她以為日子熬一熬總歸能看到一些希望,無論是徐惠麗還是莊甯,她已經竭盡所能,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明明都曾信誓旦旦的向她承諾會給她一個家,可到頭來,她好像什麼都沒有等到,所有人都有了新的生活,隻有她還在原地踏步,進退兩難。
想到這裡,她突然停下了漫無目的的步伐,而身側恰好是一段通向地下拍片室的步梯,零零散散有人上下,她死死盯着幽深而下的階梯,下意識伸手搭在隐隐墜痛的小腹上,鬼使神差的,她緩緩擡步來到台階邊緣,眼底閃着異樣的光芒。
有行色匆匆的路人神色詫異的打量她,見她安靜的伫立,眼神卻直愣愣的盯着階梯的盡頭,仿佛一隻伺機而動的貓,神态瞧着十分怪異。
而就在她伸出腳的那一刻,身後突如其來的清冷嗓音,打破了這不能喘息般的死寂,她臉色驟變,周遭的喧嚣又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你知道摔下去的後果是什麼嗎?”
不等她回頭打量,來人已先一步将她從階梯邊緣拽回,五指捏得她手臂生疼,再擡頭時,一張眉目陰沉的臉赫然閃現在眼前,涼薄的眼神裡燃燒着無法壓制的怒火,令她本能的懼怕。
“想動我的孩子?你最好沒這個膽量!”他咬牙切齒的盯着她,怒氣幾乎要從眼底爆出來。
徐離驚恐的望着他,渾沌的大腦控制不住身體,一瞬像被抽幹了生息,全然無力支撐,身子軟趴趴的往下滑,他一把撈起,不由分說的将她強行抱走。
回到病房後,管床醫生迅速給她做了檢查,确認身體無恙後,這才叮囑護士給她換上輸液瓶,并再三警示她務必卧床,否則極有可能再次出血。
時策全程黑着臉立在窗邊,待病房人影散去,這才踱步靠近,居高臨下的望着她。
“你就這麼讨厭這個孩子?”
徐離神情恍惚的抿着嘴,眼神瞥向天花闆一側,自顧自的發呆,并不搭理他。
時策見狀心底有些冒火,憋悶的很,本能驅使下竟帶着些許躁怒伸手上去捏住她的下巴,強行掰過她的腦袋,令她将視線轉向自己。
“我在跟你說話,你啞巴了?”
徐離被他掐疼了,眉頭蹙起,一雙黑眸裡摻着說不清道不明地恨意,隻死氣沉沉地盯着他,随後極不情願的張了口。
“你想聽我說什麼?”
這冷淡一問倒讓時策愣神了,半晌無聲,瞳孔不經意地微微一縮,下一秒他忽的俯身落下一個觸不及防的吻,無視着她的顫栗和抵觸,濃烈的占有欲與她脆弱蒼白的嘴角深深的貼在一處,她十指慌亂的拽住床單,身子僵硬的繃直,努力強忍心中的厭惡未曾動彈,眼底卻泛出微紅。
待他松開禁锢,薄唇裹挾着殘留的溫熱,又擡頭朝她額間印上淺淺一吻,動作輕柔的仿佛換了一個人,不等徐離反應,灼熱的呼吸便緩緩湊近她耳垂,用那低沉又耐人尋味的嗓音呢喃道:
“别妄想了,你和孩子,我都不會放手的。”
徐離錯愕,似乎噩夢驚醒一般,渙散的目光突然回神,但人卻麻木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後的病房寬進嚴出,除了醫護來去自由外,徐離基本寸步難行。
偶爾護士來換藥,瞧見她如同一具掉進無底深淵的朽木,仰着一張慘白的臉,萬念俱灰般沒有一絲的神采,也會心生憐憫多嘴勸上兩句,她從不吱聲,但時間一長,也會有些例外。
“都是要當媽媽的人了,為了寶寶也得多吃些東西,胚胎長的結實些,媽媽也會舒服點的。”
專班小護士擒着護理日志的塑料夾闆邊填寫邊老話常談,以往她從不回應,但今日一反常态,竟雙目聚焦朝她打量,冷淡脫口一句:
“你會給強-暴你的人生孩子麼?”
小護士筆下一頓,仿佛聽到什麼匪夷所思的話,驚愕的睜大眼睛,呆若木雞似地楞在原地。
而徐離面色無恙,仿佛這句話從來沒從她嘴裡冒出來過。
其實醫院的流言蜚語不比外頭傳播的少,自從海森開除葉歡晴後,記者爆料的内容就越來越具象,加上VIP病房的住戶通常都是醫護偷閑私聊的對象,新聞熱度高難免會被認出來,小護士原以為自己隻是吃瓜第一線,海森集團把人藏到VIP 不過是為了躲避輿論,但徐離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倒令她瞠目,再加上這些天的相處,她總覺得徐離這個人不像外界傳的那般品行不端。
她看着......很孤獨。
不過三人成虎,有些事情就算背離事實,傳播得多了也沒人會在意真相如何了,這也直接導緻徐離在海森的私德風波愈演愈烈,集團高層雖未明說,但私下頗有微詞,加上社交媒體跟瘋狗似的咬着不放,何南西上下打點忙的腳不沾地,雖說葉歡晴落井下石的小把戲時策并沒有放在眼裡,但輿論大炮利用的好,往往也會有反其道而行之的效果,隻可惜老虎頭上拔毛,下場可想而知了。
海森總裁辦給的經濟補償還沒捂熱,葉歡晴就發現自己投出去的簡曆全部石沉大海,就連靠老同學推薦的幾家上市公司都吃了閉門羹,所有HR見了她态度都如出一轍,拒絕且不給理由。
這幾乎意味着她在清海已被全面封殺,或許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可能惹錯了人。
而這場風波也并沒有完全停歇的意思,發酵的謠言很快傳進徐惠麗的耳朵,她氣急敗壞的找上門,卻發現公寓早就人去樓空,電話更是無人接聽,徐離如同人間蒸發一般,而她作為母親竟然毫無頭緒,除了醫院,她甚至想不出任何一個徐離可能去向的地方。
究竟是從何時開始,那個放學會自己坐車回家,餓了會自己煮面,天黑了會自己乖乖睡覺的小小身影,如今與她陌生到連行蹤都無法知曉了。
想到這兒,她立在破敗的公寓樓外,久久未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