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嬌嬌。”

她站在不遠處，叫她的名字。

許嬌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掐滅手裡的煙，随手放到一旁的垃圾桶桶蓋上

她站起身，身形似乎比以前更瘦了，對姜芝芝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嗨！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姜芝芝走到她面前，看了眼垃圾桶上的那半根煙，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去年過年的時候，她看許嬌嬌随身帶着打火機，就猜出了一二。

現在看到這一幕，也不覺得意外。

“走，帶你吃串串。”

說着，許嬌嬌長長的手臂就攬住了姜芝芝，推着她往前走，“下元這家串串，比綠江村村口的那家還好吃。”

“你這個時候找我出來，就是為了吃串串嗎？”姜芝芝心裡明白，但是沒有拆穿。

許嬌嬌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道：“對啊，咱們都好久沒見面了，我請你吃個串串怎麼了？不行嗎？”

上一世，她也是這樣，什麼也沒有說就走了。

串串攤位露台擺放，兩個人點好串串之後，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芝芝，聽說你這次一模又考了全市第一？”

“嗯。”

“你……你以後也要好好學習……”許嬌嬌手裡拿了一雙一次性筷子，有些不自在的在手裡擺弄，一句話說完，忽然又讪讪一笑，“就算我不這麼說，你肯定也會這麼做的對吧？”

“你也覺得應該好好學習嗎？”姜芝芝擡頭看她。

許嬌嬌被她看的心虛笑了笑，“當然啊。”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去做呢？”

“因為我做不到。”許嬌嬌臉上的笑漸漸收了起來，自嘲地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隻要認真學習，就能夠拿到好成績。我做不到，我沒有你那麼專心，我沒辦法不在意外界的事情。我很笨，那些數學題無論看多少遍，我也做不對。姜芝芝，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要走的路注定跟你不一樣。”

“你決定了嗎？”

“嗯。我決定了。”

路燈下，許嬌嬌的目光堅毅而又決絕。

姜芝芝沉默了半晌，嘴唇動了動，還是開口道：“許嬌嬌，我們還太小了，對這個社會的了解和認知都不全面，你這麼做很可能是錯的。”

“就算是錯的，我也不後悔。”

就在這時，熱騰騰的串串端了過來。

姜芝芝看着面前的這碗串串，心裡五味雜陳。

她知道，許嬌嬌已經決定的事，自己再說什麼，都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青春期的小孩，是最執拗的。

她默默吃完了這碗串串，口感酸酸辣辣，确實很好吃。

“許嬌嬌，就為這碗串串，以後我會幫你一次。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

“你放心，等我發達了，不會忘了你。”

吃完串串，許嬌嬌買了一瓶啤酒，本來她也要給姜芝芝買一瓶的，但姜芝芝沒有要。

兩個人一起往車站的方向走，許嬌嬌一口一口的灌着啤酒。

“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嗎？”許嬌嬌忽然問道。

“第一次見面，應該是在學校吧？”

“不……”許嬌嬌搖頭，“我第一次見你，是在綠江村你家租的那個房子樓下。那天下着小雨，你蹲在牆邊抱着腿哭，後來我才知道，你是被你爸打了，從屋子裡趕出來的。其實那天，我也被我爸打了，我哭着從家裡跑出來，看到你也在雨裡哭，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和你是同命相憐的，直到……”

“直到去年，你媽和你爸離婚，你擺脫了那個魔鬼一樣的人，你自由了，但我卻沒有。我們的命運是不一樣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姜芝芝沒有說話，許嬌嬌便直接回答了，“因為，有人愛你。”

“有人愛你，可是沒有人愛我……”許嬌嬌苦笑，“你媽隻有你一個女兒，她隻愛你一樣人。可我有弟弟，我媽愛我弟弟，在她眼裡我就是一個不要錢的保姆，是奴隸！隻要我在家，家裡所有的家務都是我的，隻要我弟弟犯錯，挨打的永遠都是我，因為我沒有教好他！”

“你知道像一個奴隸一樣生活有多痛苦嗎？去年冬天，我在冰水裡給他們洗衣服，我的手長了凍瘡，他們連買凍瘡藥的錢都不願意給我。”

“你以為是我不想上學嗎？就算我想繼續上學，他們也不會再供我了。”

“姜芝芝，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我和那些混混交朋友，可是，是他們在我難過的時候安慰我，帶着我出去發瘋！是他們在寒冬臘月裡給我買凍瘡膏！是他們不嫌棄我，願意帶我出去玩！”

“我之前覺得我們兩個是一樣的，後來你跟你媽走了之後我又開始羨慕你，但是到現在，我已經不再羨慕你了，因為我們要走的路，終究是不同的。”

“從明天開始，我就自由了。”

她喝完那瓶啤酒的最後一口，微醺的眸中流露出對未來的向往。

是姜芝芝要等的公交車先到，她跟許嬌嬌告了别，往公交車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