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莊蘅。
她穿得像是春日裡的一棵草,在這雨幕中,整個人亮得有些刺眼。
他想殺她的欲望又強烈了些,于是握緊了手。
莊蘅這個人,處處都在挑動他的情緒。無論是說話做事,甚至是今日的衣着,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她同他太不一樣了。她讓他感到新奇,同時也帶來了一種不适。他甚至無端地覺得,那把匕首若是不架上她的脖頸,日後便會被她握住捅向自己。
他不願去探究這種荒謬的預感,隻想讓這種感覺徹底消失。所以他隻能殺了她。
他閉目,努力忍住這種欲望。
再睜眼,莊蘅卻已經走到了他面前,她道:“謝侍郎,你可以幫幫我嗎?”
謝容與見過很多人求情的模樣,從他大權在握開始。那些人大多苦苦哀求,涕淚縱橫,但沒有一個人像莊蘅這樣,她甚至是有些理所應當的從容。
他實在不解。
她便這麼确定自己會幫她麼?
她總有種自作聰明的肯定,這讓他格外厭惡。
恐吓的話也說了不少,可惜莊蘅這個人油鹽不進。于是眼下謝容與也不知說什麼了,隻能冷冷道:“四小姐遇到何事,為何不去尋你的三公子?”
莊蘅笑道:“三公子有時也幫不上忙,還是要謝侍郎幫忙才好。”
謝容與自己撐開傘走進雨幕中,輕飄飄留下一句話,“我無力,亦無心。”
她卻跟在他身後,“謝侍郎,你且聽我說說。”
他忍無可忍,猛地甩袖轉身,一步步逼近她。莊蘅卻無畏無懼地繼續道:“謝侍郎……”
他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颔,讓她住嘴。他用了力,指節發白,她都能感受到下颔傳來的疼痛。
她的傘傾斜了些,于是有雨滴順着傘沿滑落在她的臉上,再從她的唇上落下,最後落在他的手指上。
雨滴砸落在手指的瞬間,他無端覺得有些灼熱。他的手顫了顫,但還是沒輕易放手。
在疼痛傳遞的時刻,莊蘅同時能感受到他指尖上傳來陣陣清苦的仙萸香,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還是心裡本有的暗示,她總覺得那香裡還有絲絲蔓延開來的血腥氣。
她不滿地蹙眉,他卻還未放手,她急得準備張口去咬他,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松了手,爾後不可置信地眯眼道:“你方才準備做什麼?”
莊蘅摸了摸自己的下颔,心裡的怨氣格外大,“謝侍郎,你到底願不願幫忙?”
他居高臨下道:“你是何人?憑什麼讓我幫你?”
“謝侍郎若是願意幫我,我當然會給出回報。”
“回報?我看不上你的回報。”
“那你到底要如何?”
他思索片刻,忽然笑了,“莊四小姐,你想知道你為何會來謝府麼?”
莊蘅答道:“是阿姐怕阿娘過世後,我在府中過得不好,她想陪陪我,便接我來謝府小住。”
“那你覺得謝府為何會同意?謝府又為何會對你一個國公府不得寵的庶女如此友善?”
她不大能想明白,“你這是何意?”
“這背後有何陰謀詭計,我目前還不知情,但此事絕非如此簡單。難道你便不想知道麼?”
她猶豫片刻,“我想知道,那……”
“這樣如何,我幫你的忙,讓你能再留在謝府一段時日。不過,你需同我一起探查此事。”
她知道自己不大聰明,所以總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但思來想去也不知他騙自己什麼了,剛猶豫着,他卻已經淡然道:“既然猶豫,那便罷了。心思若是不果決,留着日後也是個隐患。”
莊蘅看着他徑直離開,心裡大罵他。
她不過是在思考而已,怎麼會有這種人,一點耐心都沒有。
她心裡一陣絕望,這下可好,明日真的要老老實實回去了。
于是她對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歎了口氣。
翌日一早,周氏便來了謝府,說是要接莊蘅回去。
莊窈陪着莊蘅,兩人一同見過周氏。
莊蘅道:“夫人,我真的不能再在謝府多留些時日了嗎?”
周氏上下打量着她,冷笑道:“在謝府樂不思蜀了?名義上是為了陪着你阿姐,實際上是為了什麼,咱們心裡都清楚。不過是想着要為自己的前途謀劃,攀附上那三公子便好了。”
莊蘅永遠想不明白,明明同為女人,為何這些人的惡意總能出乎意料的大。她蹙眉,“夫人,我……”
周氏卻伸手死死拉住她的手,“莫要再多言,同我回去,今日誰也救不了你。”
莊蘅剛準備繳械投降,乖乖跟着她上馬車,身後卻傳來一聲,“那若是我讓她留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