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寺?”
殿外的聲音吸引了孫寺的目光,我也跟随他的視線回頭望去。
視線對上的瞬間,我明顯感覺到那人眼裡的神情變了。
“楚、風?”
我怔愣在原地,目光無法從不遠處那個逆光而立的身影上移開。陽光從他背後灑下,将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仿佛從畫中走出的仙人。他身形修長挺拔,穿着一襲青色長衫,衣袂随風輕輕擺動,整個人透着一股清雅的書卷氣。
他一步步走近,那張臉逐漸清晰起來。眉眼如畫,鼻梁高挺,唇線分明,下颌線條幹淨利落,整張臉既清秀又不失英氣。他的眼神清澈明亮,仿佛能洞悉一切,卻又帶着幾分溫潤如玉的柔和。
恍惚間,似是故人走來。
那張臉漸漸清晰,有一瞬的的錯覺,我竟看到了含笑盈盈的柳硯清朝我走來。
當他走到我面前時,我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檀香,混合着陽光的味道,令人心神一振。他的臉上寫滿了見到我的驚訝,那雙明亮的眼睛微微睜大,瞳孔中倒映着我的身影。他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一時語塞。
就在此刻,我懷中的神器突然發出一陣輕微的震顫,仿佛在回應他的存在。那是一種隻有我能感受到聽到的共鳴。
我心頭一緊,确信眼前這個人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的目光迅速在我身上掃過,從我的眉眼到我的衣角,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我。他的眼神從最初的驚訝逐漸變得明亮起來,眼中仿佛有星光閃爍,嘴角微微顫動,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的手指微微擡起,似乎想要觸碰我的臉,卻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終緩緩放下。
氣氛變得不可言狀。
一旁的孫寺不明所以地望着我們,笑着打破眼前的窘境。
“還以為大人和夫人是同路呢。莫非也是碰巧在此相遇?”
幾乎同一時間,我們異口同聲回答了他的問題。
“是。”
“不是。”
異口同聲,倒是默契得很。
我抿緊嘴唇,恨不得把“是”字吞回去。
又在下一秒看向眼前人的同時,和他不約而同嗤笑。
我偷偷瞄了一眼不遠處方大仙離開的位置,果然,他站那兒看着呢。
我用口型道了聲謝,收回視線,對上眼前人的目光。
此刻還有旁人在場,不便交待我失憶的事情,也不好詢問他我的名字。隻好見機行事,别露出破綻,等單獨相處時再問不遲。
不就是夫人嘛,簡單!
我笑着挽上眼前人的手臂。
差點以為是我的錯覺,他的身體一下子僵住,手臂不自覺地打直,兩手握成拳。
難不成我和這位大人沒有過肌膚之親?我不是他夫人嗎,怎麼可能連手都沒挽過?洞房花燭夜怎麼搞的?
許久未見的兩人說去清溪山的茶舍小叙片刻,我也跟去了。
從二人的談話裡我獲取到了諸多有用的信息。這位大人姓顔,現任信州知縣,今日休沐,特上山拜神祈禱。
分别時,孫寺執意說要目送我們離開自己再上車。原本也打算和這位顔大人走的我,自然地上了他的馬車。
暮色漸濃時,我與顔卿的馬車終于駛離清溪山。
“孫寺已經走了。你可以放心大膽告訴我實情了。”顔卿的聲音平靜而溫和,卻讓我心頭一緊。
“什、什麼實情?”
嗚哇,竟然結巴了。我的演技如此拙劣嗎?好歹也是看過數十本話本和幾場皮影戲的人,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他微微側頭,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一副已然看穿我的表情。
謊話既然敗露,也别怪我接下來說的事吓唬到你了。
既然謊話已被識破,我也懶得再遮掩。于是,我将自己的經曆娓娓道來,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講述别人的故事。然而,随着我每多說一句,顔卿的表情便愈發凝重。
故事落幕,他長歎了一口氣,緊緊握住我的手。
“平安回來就好。”
他的語氣過于平淡,讓我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講得不夠精彩。他輕輕拍着我的手背,明明自己一臉傷感惆怅,卻反倒安慰起我來。
馬車沿着山路颠簸行進,車窗外的天空被染上了朱砂色,路過的樹冠均被鍍上一層金光,仿佛整個世界都被籠罩在一片溫暖的餘晖中。
這一天過得太順利,不免生出一絲擔憂。心裡空落落的,總感覺缺少了一塊。
顔卿坐在我身邊,身姿端正,神情肅穆。察覺到我的視線,他轉過頭,回以我一個世間最舒心的笑容。那張清秀的臉龐上盡是溫柔,仿佛能撫平一切不安。
隻差一點,到嘴邊的話差點喊出了另一個名字。
像,太像了。
“還不知顔大人姓名?”我試探性問道。
“顔卿。”
“硯清?!”我驚呼。
竟和醫鹿山那位仙長同名?!長得相似也就罷了,竟然連名字也相似!
難道眼前的人其實是……!
他笑着抓過我的手,手心朝上,一筆一劃寫下他的名字。
“顔卿,顔色的顔,君臣之卿,跟前朝名臣顔真卿同字。”
我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又想到剛才瞬間冒出不切實際的想法,隻覺得好笑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