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叫趙清漪,也不叫韓風。不是趙國的公主,也不是我夏逸飛的青梅,你是——”
我強撐着案幾,身體的沉重感不斷加深。眩暈感如潮水般湧來,額頭汗珠密布,卻在模糊的視線中看見他唇角微揚。
他竟然……笑了。
我氣息紊亂地開口道:“夏逸飛,你讨厭我嗎?”
夏逸飛不悅地挑眉反問道:“公主何出此言?”
“下毒、試探、步步緊逼……是想折磨我,然後逼死我嗎?”
夏逸飛,用餘光瞄我。
“我不讨厭你,隻是看不慣你把一切都忘了,然後讓一切回歸起點,就跟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呵,我還挺佩服你們仙人的,掌控一切,随心所欲。把凡人的性命當兒戲,犯錯便重來,轉身就遺忘。死了就死了,身邊的人隻能眼睜睜看着她死。那種無能為力感,你們神仙永遠不會體會到……”
夏逸飛話到一半沒再說下文,凝眉垂下眼眸。
“算了。”
怎麼能算了,我使出全身最後的力氣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嵌入他的皮肉,咬着下唇堅定地道出我的結論:“你……認識我。”
沙沙沙,春來殿的枯草枯枝随風聲起——皎皎月光被吹來的雲霧遮掩,鬓邊的碎發拂動摩挲我的側臉,夏逸飛嚴肅的臉半隐半現。
夏逸飛突然嗤笑道:“公主說的什麼話,我當然認識你。”
他明知我不是指公主的身份。
我凝視着他遊刃有餘的模樣,早已習慣這般打太極的對話方式,不緊不慢繼續追問道:“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你也知道……我的名字,甚至知道我死過一次……對不對?”
“當然。”
“告訴我。”
他突然擡眸,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條件。告訴你,我能得到什麼。”
“……你想要什麼?”
“暫時沒想好,公主先欠着吧。”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放心,不會太辛苦公主的。”
我沉思片刻。
“好……你可以告訴我了。”
他退後一步,唇角挂着若有似無的笑,緩緩啟齒:“南風,你的名字。九天之上的神女,下凡替人替人擋災的無聊之人。”
“南風?你是說,我叫南風?”
我心頭一震。也是南風,和賀祈骁告訴我的一模一樣,難不成南風真的是我的名字。此刻我迫切想找柳硯清求證,但他上天述職,貿然呼喚他會打擾到他吧。
神像說過,隻要得知我的真實姓名記憶便會恢複。
難道神像對我說謊了?
頭痛得快要炸開了,意識開始模糊。夏逸飛又把茶盞遞給我,我怎敢接下,一杯下肚就成這幅樣子,再喝一杯不得直接見閻王。
他唇角噙着玩味的笑,說道:“喝吧,一杯是毒藥,兩杯是解藥。”
我擡眸直視他的眼睛:“……我為何信你?”
他忽然低笑出聲,晃動手中的茶盞,“要我同你一起喝?”
我斬釘截鐵道:“喝,立馬喝。”
夏逸飛毫不猶豫地執起盞仰頭一飲而盡。不多時,他的身形開始搖晃,指節泛白地撐住案幾,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就在他即将跪倒之際,又迅速執起第二盞茶飲盡。轉眼間,他蒼白的臉色便恢複血色,連氣息都平穩如初。
他重新斟滿茶盞推到我面前,眼底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緒。
“喝吧,再不喝,真要又死了。”
“……”
我盯着茶湯中自己破碎的倒影,一咬牙全部灌進肚裡。喝得太急,半數的茶水順着嘴角流落打濕我的衣襟。
“咳咳……”
我被嗆得彎下腰,茶盞從指間滑落,在半空被夏逸飛精準接住。他一臉欣慰地抽出我插在腰帶上的手帕擦拭我的嘴角。
“恭喜公主又死裡逃生了。”
“……”
殿外的風突然大作,吹得窗棂砰砰作響,将我們之間凝固的空氣撕開一道裂痕。
夏逸飛望向窗外,突然情緒低落,聲音輕下來問道“你從皇宮來……有見過一個叫韓風的姑娘嗎?”
“沒有。”
他垂下眼睫,嘴角扯出一個苦笑:“這樣啊。”
我猜我們心照不宣地讀懂了對方話裡的意思。我說“沒有”,是指我沒有去過皇宮。他的“這樣啊”,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又問:“你的青梅?”
“嗯。”
“你剛才說,我是下凡替人替人擋災的無聊之人,那是何意?”
他微笑着,替我斟上沒有下藥的新茶,茶湯入喉,說起往事來:“我第一次見你是在東涼地牢外的校場。你救了我,說了句沒頭腦的話。你說,如果我死了,你就沒法完成和那孩子的約定了。第二次見你,我便認出了你。你說你死過一次,忘了些事,不過很快又記起來,同我說了當年為何救我。”
“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