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樹下,幻境飄渺。兩個人默契地笑了。
我側眸看他,好奇地從他耳側的墨發上撚下一片花瓣,問道:“你笑什麼?”
柳硯清唇角微揚,眼底映着細碎的梅影和我的笑臉,學着我的語氣和我的話問:“你笑什麼?”
“我笑——你先說。”
他低笑一聲,“一起說。”
我忽地伸手抵住他的唇:“等等!規定一起說幾個字,否則待會兒我說三個你說兩個,聽不清。”
柳硯清垂眸看我,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陰影。寵溺地握住我的手,柔軟的雙唇出其不意地吮吸我的指尖。
“行。那,三個字。”
我漲紅着臉,默默抽回手,掩蓋羞澀扳着手指數。
“沒問題,三個字是吧。三、二、一——”
柳硯清:“重婚罪。”
我:“重婚罪!”
異口同聲。
我歪頭挑眉看他,得意洋洋地故意語調拐着彎說:“不愧是我們,師徒同心啊。”
柳硯清嘴角揚起笑意,眼底卻毫無開心可言:“看來你都知道了。”
我輕哼一聲,指尖挑起他垂落的一縷發絲:“你剛才的話裡有漏洞,被我精準捕捉。”
他靜靜看着我,待我說下去。
“契闊成夫妻,連理共靈犀。這是仙界的天律,自兩人結為夫妻後,仙術共通。你承認我們成過婚了。”
他沉默片刻,終于低聲道:“嗯,我承認。”
“那當時在醫鹿山殿前幹嘛騙我?”
柳硯清怔愣一瞬,再次看向我時眉頭微蹙,一字一頓重複道:“醫鹿山?”
我盯着他的眼睛,撇着嘴一字一句道:“嗯,我說蘭因絮果,你說你我從未成親,用不得那個詞。”
柳硯清沉默,眼底情緒翻湧,卻終究歸于平靜。
“你不會忘了吧?年紀大了,開始鍵忘了?”
他無奈一笑:“記得。”
白梅簌簌而落,在柳硯清肩頭覆了一片薄雪。
我往他身上湊了湊,戳了戳他走神的臉。我知道柳硯清從不願跟我提起過去我倆的事,也知道犯錯的是我,三番五次背後傷害他的人是我……他到底喜歡上我哪一點了?
要現在做那種事嗎……用身體道歉……下流的方式……突然有點讨厭自己呢……
可當我正要伸手扒開柳硯清的衣裳,他握住我的手送到唇邊輕輕一吻,沙啞着柔聲說:“眼下,你先睡一覺吧,我幫你救人。”
我瞪大眼睛,不是因這久違的親密被打斷而驚詫,而是他又要離開我。
“你要走了嗎?你又要走了嗎……”
末尾的聲音弱下去。兩年不見,不過說了幾句話,他又要走。
白梅簌簌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他指尖的溫度比飄落的花瓣還要冰涼。柳硯清垂下眼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兩片陰影:“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我急切地追問:“真的?你會來東涼皇宮見我嗎?”
柳硯清沒說話,冰冷的手掌張開與我十指相扣。神情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靜,我不自禁地往他懷裡靠了靠。臉龐下是冰冷的身體和平穩的心跳,頭頂是炙熱的呼吸,身體貼近的地方有一團小小的火苗蠢蠢欲動。
我擡起頭,柳硯清的視線也低垂下來。
“一定要活着等我。”
我強扯出一個笑容:“我很惜命的,不會尋死覓活。”
柳硯清忽然苦笑一聲,擡手拂去我發間的落梅。
“惜命的人,可不會兩次自尋死路。”
臨别的吻是酸澀的,不争氣的我不出意外地,在他的舌尖嘗到了鹹澀。淚珠悄然滑落,沒入我們相貼的唇間。幻境的風滲着絲絲涼意,卷起他散落的發絲,與我的長發糾纏在一起。他的手掌托着我的後頸,指腹摩挲着我耳後的肌膚,帶着令人心碎的眷戀。白梅如雪,我們就這樣,不舍得分開。
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旋轉,白梅樹化作無數光點,如同仲夏之夜的流螢般緩緩消散。我拼命想抓住他的衣袖,卻隻握住一把冰涼的空氣。意識一沉,我閉上眼睛,墜入了一片無盡晦暗的深淵中。
“硯清……顔卿……等我……”
【煙波醒渡】
一陣頭痛欲裂下,我緩緩睜開了眼睛。床邊坐着的人已經抱着雙臂打起瞌睡,周圍的環境也是熟悉的。我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試圖坐起身,但頭痛得厲害,腰也意外地酸痛,不由倒吸一口氣,又躺下。
守在床邊的人被動靜吵醒,直起身子詢問我的狀況。
我擺頭回答:“我沒事了……剛才的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