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遊曆,卻鮮少碰上過此等盛會。”人群擁擠,為求方便,溫亭将兩個泥人都握在一隻手裡,慢慢道,“大多時候都是獨自讀書。”
“讀書求知,遊曆踐履,怪不得溫兄文思如此敏捷。”季從舟由衷道,“待此間事了,我也要同溫兄一樣,去四處遊曆,攬遍大梁風光!”
他說此話時,一副豪情萬丈的模樣,眼睛都閃着光。
溫亭莞爾:“季公子好志向。”
“溫兄你呢?”季從舟眼睛晶亮地望向他,“不如我們搭個伴?”
溫亭避開他的視線,笑容有一瞬的淡:“讀書遊曆,須得獨行方能有所感悟。”
這是不動聲色的婉拒,季從舟毫不氣餒,很是不服氣地反駁:“有良師益友為伴,焉能一無所得?”
“那便祝公子遊曆途中,遇到适合自己的良師益友。”溫亭神色不動,依舊是淡淡含笑的神情,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拒絕有多傷人。
如此機敏聰慧的人,能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窺見對方的真實意圖,焉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明白卻還裝糊塗,分明是拒絕得徹底。
季從舟心頭泛上點點的酸澀。
好像是察覺到他的失落,一直安靜的婳婳擡擡手,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季從舟重新打起精神,剛露出個笑容,落後一步的青柯忽然一個箭步上前,神色凝重道:“公子。”
餘光裡,溫九同樣站到了溫亭身邊。
青柯一邊關注着周邊的情況,一邊低聲道:“他們似乎再把咱們往偏僻處趕……”
“往街西走,戚将軍到時會從西坊過來。”季從舟果斷決定。
然而暗随的王家仆役似乎察覺了他們的意圖,很快四散開來,默不作聲地迫使他們往另外的方向退。
一退再退,直到退到石橋巷的民居前。
此地鮮有遊客,季從舟當機立斷:“先進去躲躲。”
幸好他們身上帶的有鑰匙。然而根本用不上,輕輕一靠,門便朝内打開。
王家仆役頓時撲上來。
四人抱着婳婳不假思索地往民居内退。
青柯斷後,踹退幾個仆役,趁機關上了門。
還沒等衆人松口氣,繞過影壁,才發現院中早已經候了不少人。人群盡頭擺着張圈椅,一位着錦戴金的公子端坐其上。
季從舟認出來,正是與他有過兩面之緣的王铮。
“王公子。”季從舟沉聲道。
“便是你們當時假冒了晉王,欺騙了我的仆役?”王铮似笑非笑地出聲。
季從舟并不給他口實,裝傻道:“我聽不懂王公子在說什麼。”
“行,”王铮也不在意,“那就說點能聽懂的。”他一指季從舟懷中的婳婳,“我王家的姑娘,這位公子擄走了這麼久,該還回來了吧。”
“我聽聞王家乃朔北城的大族,堂堂世家大族的姑娘,不應該在王家的閨閣裡讀書習字?我懷裡的姑娘姓梁,可從未見過王家的姑娘。倒是王公子,”季從舟打量着院落中的情形,“帶了這麼多人擅闖我的居所,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你的居所?”王铮仿佛聽到笑話似的大笑兩聲,“今夜之後,朔北城中便沒了你們的蹤迹,何談還有你的居所?奉勸你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罰酒。梁傾婳于你而言不過是陌生人,救一時便罷了,莫要看不清形勢,為着一時的義氣平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婳婳膽怯地往他懷裡縮了縮。
季從舟安撫似地拍拍她的後背,輕聲細語:“别怕。”
“溫兄,”季從舟迅速碰了下溫亭的手臂,低聲交代,“東南方向。”
“明白。”溫亭心領神會地接過婳婳。
王铮看到他們的動作,倦怠地移開視線,遺憾道:“既然你們非要執迷不悟,那我就隻好成全了。梁傾婳我要活的,其他随意。”
王家仆役頓時一擁而上。
溫九和青柯率先迎戰,與他們纏鬥在一起。
未被他們纏上的仆役直奔婳婳。
季從舟擋在溫亭身前。
唯一不會武藝的溫亭眼觀六路,抱着婳婳躲避。
季從舟餘光裡看到,溫亭雖手無縛雞之力,躲避攻擊卻很有一套,便放了心,全神貫注地跟仆役纏鬥起來。
三人武藝都是上乘,以少對多,竟然也沒落下風。
但時間一長,體力定然支撐不住。
季從舟尋了個喘息之機大聲道:“王公子,你帶這麼多人圍攻我們,小心家中守衛空虛,被人趁虛而入,到時可就得不償失了。”
“我既然出現在這裡,你以為我會毫無準備?”王铮自信地哼笑一聲,“我已經在府内布置萬全,除非梁追親至,否則這朔北城裡,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帶不走梁若滢。”
季從舟果斷地卸了仆役的一條胳膊,一副全然不信的語氣:“王公子未免高興得太早了些。”
“拖時間是沒用的。”王铮一眼識破他的意圖,卻還是大發慈悲地擡了擡手,示意仆役先停下來,“不過既然你們已經窮途末路,那本少爺也不介意發發善心,讓你們當個明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