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什麼話?
什麼人才會問出這種傻問題!
她雖然不喜歡伊安,但跟這人,不,這條魚,也沒有任何可比性。
今天是怎麼了。
怎麼一個二個都問這種問題?!
不懂,不理解,她好想逃。
人魚等不到回答,漂亮的眉毛又緊皺在一起。
不過很快就釋然了,冰冷修長的胳膊溫柔地卻強制性地攬住蔔衍的腰,把她緊扣在自己懷裡,語氣隐隐帶着危險:
“既然來了,跟我一起約會不也是好的嗎?”
“為什麼要找她呢?”
見蔔衍呆滞不情願的表情,還要掙脫開自己的動作,人魚第一次品嘗到了生氣的滋味,意識到了實驗室中她們常說的“醋”是什麼意思。
生氣,害怕,惶惶不安。
一邊埋怨對方為什麼不能喜歡自己,眼中為什麼不能隻有自己;一邊怨恨自己為什麼沒有變得足夠好,讓對方心甘情願喜歡自己?
“她有那麼好嗎?”
“明明她隻是我的一個半成品,”
人魚眼底布滿疑惑,似乎對這個問題糾結了很久,喃喃自語道。
“我才是真的。”
“可為什麼你偏偏要她呢?”
“因為她會做飯?能保護你?”
“可這些,我也行啊,甚至我比她做的更好。”
“我比她更強。”
不過很快,疑惑就被一種蔔衍看不懂的情緒侵占。
人魚強掰過蔔衍的頭,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同一時間,這句話兀自出現在腦海裡。
【異種生物具有強烈的占有欲,即使面對一樣的自己。】
蔔衍大腦嗡的一聲,思緒停滞不前。
為什麼她會這樣想?
原主跟這句話有什麼關系?
沒來得及深思,一陣刺骨的疼痛讓她喚回早已跑遠的思緒。
她垂眸,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藍色。
仿佛又回到四周全是海洋的礁石上。
“你先松開我,好不好?”蔔衍吞了口唾沫,輕輕抓住人魚白得近乎透明的胳膊,小聲哀求,“有事好商量……”
指尖摩挲過蔔衍的皮膚,人魚歪了歪頭,有些遲疑。
其實,就算人類不這樣說,她也會松開的。
人類太脆弱了。
即使她強壓住内心要毀滅懲罰她的沖動,可還是聽見了骨頭擠壓發出的咯吱聲。
下巴太瘦,脖子太細。
身上也沒肉。
生命力不頑強。
還需多補身體。她立馬下出結論。
緊接着,松開蔔衍。
“算了。”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很長時間後的第一次見面,人魚并不想給人類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的本意不是恐吓或傷害她,而是擁抱她。
為此,她苦苦尋覓,失去了許多代價,卻依舊觸碰不到。
她松開蔔衍,轉而拉住她的手,揉捏她胳膊上的軟肉,歎了口氣。
“我不問了。”
人魚低下美麗的頭,屈起身體,靠在蔔衍肩頭,仿佛世間隻有她們兩個人,她們緊緊依偎在一起,互相陪伴舔舐傷口。
下巴刺骨的巨疼讓蔔衍瞬間清醒了,混沌大腦意識到眼前人不是人,而是一條隻存在于遙遠的神話傳說中、沒人敢相信存在于現實世界的人魚。
她權衡利弊一番,立刻安靜下來。
不再無休止地掙紮、找伊安,而是乖乖充當一個人形抱枕,任由人魚冰涼蒼白的手指撫過身體,随意玩弄。
任何事在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更何況,人魚僅限于表面,并沒有深入。
蔔衍兩眼一閉,随便她了。
想幹啥幹啥,原主的情債,她管不着。
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道含着哭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姐姐,你在哪呀……”
幾乎就在一刹那,一道缥缈的水汽蓋住雙眼,視線再回複清明時,身上的人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伊安溫暖熟悉的懷抱。
伊安走到她身後,站在原來人魚停留的位置上,環擁着她,輕輕拍打她的背部,安慰她,“你去哪了?”
“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你。”
她靠在人魚靠過的地方,親昵地蹭了蹭蔔衍柔軟的脖頸,吸氣吐氣間濕熱的空氣灑在敏感的軟肉上,惹得蔔衍不由自主軟了身體,發出一道難耐的低喘聲。
“我哪也沒去,”蔔衍忽然意識到大庭廣衆之下這樣做很不對勁,縮縮脖子,往前躲過伊安的進一步動作,神經質般把問題抛給伊安,
“我還想問你呢,你剛剛又去哪了?”
“知不知道剛剛有個人……”
她的話戈然而止。
因為不遠處,人魚正坐在椅子上,單手支頭,百般無聊地看着她們,見她看過來,淺笑着舉手,對她勾了勾手指。
嘴型開開合合,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可蔔衍還是聽見了,她在說:
“過來。”
過去個屁!
蔔衍假裝看不見,視線往上一移,猝不及防地與太陽對上。
前面說到過,今天天氣很好,好得很不正常。
蔔衍擡起一隻手放到額頭上,仔細打量天空。
碧藍一望無塵的天,上面點綴了幾朵假白像棉花糖的雲,紅彤彤的太陽躲在一朵雲後,露出半張圓臉。
忽然有一陣風吹來,掀起一絲塵土,陽光照在上面,有了形狀,也有了顔色,金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