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去見伊安時似乎被女皇的人發現了呢。
今天女皇下了最後的命令,她,馬上,必須,見到人魚。
我說我這裡沒有人魚。
她當着我的面把我阿嬷殺了,一刀穿過心髒,連呼救都沒來得及。
阿嬷,謝謝你,也辛苦你了,替我瞞了這麼久。
13xx年xx月x日雨
洪災又嚴重了,每天都在死人,死了好多人,街上都是死人。
13xx年x月xx日雨
女皇似乎不想再再給我玩這種捉迷藏的把戲了,今日一早下令搜查,我跪在地上,面對青灰色的地闆。
我閉上眼睛,知道下面的她在看我。
女皇或許不知道,早在她來之前,我已經把整個宅子都改造了一遍,宅子是懸空的,底下是一個巨大的水池,而人魚就被我藏在下面。
我低着頭,知道她在看我。
她或許會哭也或許不會。
我猜不出她的想法,她一直都是這樣,從不向我要東西,也不會乞求我放她離開。
除了那次她讓我跟她回海洋。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長時間,也不知道下一秒刀會不會就落到我脖子上。
此刻,我正在寫,這段也許就是我的遺書。
我是想讓她怨我恨我的,我囚禁了她這麼長時間,她也必須怨我恨我!
我想我應該為她做點什麼,這件事早就應該做了,但我一直不想,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一直不想……
我要放她離開——]
這段回憶叙述截然而止。
後面像突然少了一段東西,丢失了幾頁。
蔔衍往後翻了翻,發現自傳後面變成了自己的旅遊經曆,有山有水有川有澤有林,但從未出現過海和人魚。
蔔衍并不是來看書,她對剩餘的這些沒有絲毫興趣,當即就合上書,一邊回憶書中的内容一邊在本上總結道:
【在長期的圈養和馴化中,人魚易産生人類情感。人魚的聲音對人類具有迷惑性。
此外……
人魚還具有控制人類思維的能力。】
落下最後一個字時,蔔衍眼前一陣恍惚,空間變得扭曲起來,耳鳴不止。
書中的世界仿佛變成現實。
迷迷糊糊中,她看見了一個半人半魚的怪物,一身血色,獻祭般地朝她伸出手,對她唱歌。
“啦啦啦……啦……啦啦……”
……
“蔔衍……”
“蔔教授!”
虛幻和現實,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蔔衍陡然回神,入目就是一個穿着白大褂帶着口罩的長發女生匆忙從遠處跑來。
待她來到跟前,蔔衍瞥向她胸前的工作證,上面是一張清秀的小女孩照片,旁邊規規矩矩寫了兩個字:林鈴。
“什麼事情?”蔔衍收回眼神,繼續在本上寫:其血呈金紅色,可供死物複活。
這時林鈴剛進研究院沒一個月,且以前都是在生物與環境治理部門工作,最近幾天才轉到蔔衍所處的部門,第一次見到傳說中一絲不苟嚴肅冷漠的蔔教授。
心裡難免有些緊張,所以在蔔衍一開始問她的時候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組織語言,等蔔衍忙完手頭上的事才開口:“伊蘭教授說,海岸發生了異常,需要您去看一下。”
蔔衍摘下眼鏡,疲憊揉了揉眼角,做好标記合上書,跟林鈴出門。
路上,她大緻了解了一下情況,自那天她們離開始,屠殺的部分魚群出現複活的迹象,張嘴呼吸、晃動、移動……
一開始,觀測員不以為然,單純地以為隻是海水漲潮推動弄出來動靜,可随着時間變化,那些魚的傷口竟然愈合了,而且散落在地的内髒也回到身體裡了。
跟見了鬼一樣。
觀測員怕自己熬太晚出現了幻覺,還用了特制的眼藥水重新觀測,然後就看見了這一幕——
成堆成片的魚搖晃着身體順着海水回去了,是活的。鰓會動,會呼吸。
它們在徹底進入海洋時還回頭看了一眼高塔方向,眼神冷淡不屑,似乎早已厭煩了人類,也厭煩了一次次被捕撈被殺害。
“蔔教授,您不覺得這件事發生得太詭異了嗎?”林鈴不可思議道,即使過了這麼長時間她想起那副畫面還是會忍不住哆嗦。
反觀蔔衍這邊就冷靜許多,她聞言隻是輕微地蹙了下眉頭,像也被描述的場景吓到了,但很就平靜下來,面無表情地靠在座椅上,禮貌性地回應道:“我知道了。”
诶,這麼平靜嗎?
林鈴縮縮脖子,心想傳言是真的,蔔教授真不好相處,是塊沒有情緒的冰山。
車很快到達目的地,蔔衍下車,發現已經有不少人在這裡了。
其中就包括跟她一起負責這項屠殺計劃的其她科學家。
“蔔教授,你來了。”這時,一個身着厚厚白色防護服的女人走來了,她裡面戴着口罩,外面還擱着一層面罩,說話自帶一種類似喘不過氣的悶哼。
蔔衍點點頭,接過身邊人遞過來的口罩,也穿上防護服。
“現在情況如何?”
同時,她的聲音也帶上了悶哼聲。
“情況不太樂觀。”防護服内自帶耳麥,可以清晰地聽見對方的聲音。
蔔衍點點頭,撥開層層人群往前面走去。
嗯,情況确實不太樂觀。
昨日殺死的魚,今日全活了,恢複旺盛的生命力,在沙灘上撲騰,奮力往大海裡跳。
岸邊辛辛苦苦建造的垃圾山也沒了。
海灘上的血迹也早已被海水沖散。
仿佛昨天的事從未發生過一樣。
這不由得讓蔔衍想起一句話:大海會平靜且溫和地包容人類給予的一切。
無論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