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晗啊,你室友看向你的眼神可不清白。
夜間的風兒喧嚣,少女緊握把手,心跳振如擂鼓,紫色挑染的頭發随風揚起,在車水馬龍間劃過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于清晗在樓下把車停好鎖上,逃也似地攬着雜彌快步走回家中。
打開燈把小貓放下,關上房門,一轉眼的功夫于清晗就看見雜彌已經變回了人型。
“為什麼不開心?”雖然舒話及時轉換話題,但之後的時間她一直在緊張,生怕舒話多問出些什麼。于清晗靠在門上,依靠背部透來的涼意讓自己冷靜下來,已經沒有多餘的腦細胞思考雜彌的問題。
雜彌面色凝重,眉骨處的皮膚皺起,在鼻梁兩側生成小小的凹陷:“主人,聽完你們聊天的内容後,我發現我錯過了很多事。我發現,原來在空白的時間段裡,我真的可能在一個瞬間永遠失去你。”
畢竟你也是那群少女們中的一人。
于清晗愣住,是啊,雜彌也是她過去遭遇的見證者。
作為見證者的雜彌回憶從前,眼眶通紅,尾巴垂落在地上,耳朵也蔫蔫的,說出的話含糊不清,像黏合劑一樣将于清晗撕碎的童年一片片拾起,重新拼湊。
“舒話是你的高中同學,我很感謝她在你痛苦的那段時間可以陪伴你,但是我一想到那樣重要的階段我不在就覺得自責。我不知道你經曆了多少痛苦,是怎麼經曆過那段時間的,也不知道——”
“好啦。”雜彌越說哭得越厲害,于清晗不忍看下去,及時打斷,“明明是我的事怎麼你哭這麼厲害?”她朝雜彌張開雙臂,雜彌跑過來,被她擁入懷中。
其實在雜彌比于清晗身量要大一些,但她每次在于清晗懷裡都會蜷縮起來,有種小小隻的錯覺。于清晗一邊摸着雜彌的頭發安撫情緒,一邊回答雜彌的問題,雜彌問什麼她就答什麼,那些在黑暗裡的自說自話第一次有了傾聽者。
在于清晗5歲時,父母離異,母親淨身出戶。父親這邊的人不在乎她除學習之外的一切成績。初中階段的于清晗雖然内向,但也願意說出自己的痛苦,尤其是那些同樣承受痛苦的女孩,她們有共同語言,也能極好地共情對方。可是說着說着于清晗就陷入另一個難題。她發現同樣身處沼澤的人永遠拯救不了彼此。
聊得越深入,原生家庭的問題就越像是裹挾她們一輩子的漩渦。她把痛苦丢給了另一個人,企圖讓自己浮起來。可她身上又背負了另一個人痛苦的重量,怎麼可能逃脫泥沼。既然無法逃脫,那傾訴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一切在于清晗升入高中的時候畫下逗号,舒話闖入她的世界,那個時候的舒話像一束光一樣毫不費力地透過罅隙,照亮了沼澤處的于清晗。
舒話跟那些于清晗以前隻敢遠觀的人一樣,是被劃分為不同世界的人。家庭幸福美滿,家裡人還支持自己的興趣愛好,還受同學歡迎,成績優異,這樣的人好像沒有任何煩惱。
于清晗以為自己不會和這樣的人有接觸,卻忘記别人主動找她的可能。少女冰冷的壁壘輕易被陽光融化。對那時的于清晗來說,和舒話聊天是一件很新奇的事。她和于清晗不一樣,當于清晗認為沒有路可以走的時候,舒話總會笑盈盈地指出另一條路。
就像于清晗一直以為高考是人生的終點,幾毛錢的成績通知就決定了她的人生結局,但是在舒話這裡不是這樣,高考隻是人生的節點,人生還有好大一條路可以走。
“其實結果并不重要,你隻要選個遠一點的城市離開就可以了。”輕飄飄的一句話點醒了于清晗。她一直抗拒家裡人給的安排,她也沒有認真規劃自己的未來。
高中的于清晗被沒收了手機漫畫,禁止一切娛樂活動,連牆上的海報也被撕去。家裡人給于清晗規劃了他們理想中的未來,但是他們也隻是随波逐流,每一步都自相矛盾。
通過和舒話的交談,于清晗開始自行規劃未來,才知道原來除了老師警察這些家長口頭上的專業以外還有這麼多的專業,經過挑選,于清晗選了傳播學,打算去和舒話同樣的城市。
其實她也隻是在自己學科所限制的專業中選了個相對喜歡的當目标,但這是她第一次自主地做這種重大決定。
有了目标的于清晗開始拼了命地讀書,累了就在昏黃的台燈下和自己對話,掙紮着從困了她十八年的沼澤裡爬出來。
記憶重現,于清晗驚訝地發現自己并沒有特别大的情緒波動,身上的衣衫被淚水浸濕,不是她的,她已經很久沒哭了。
一切确實已經過去了,現在,她已經站在過去到不了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