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打開門，發現外面站了兩個人。

“你們來的可巧，正好路師姐醒了。”衛昭說着，掩上房門。

路珣斜靠在床頭，周身氣場沒有半分削減，不看面色隻看身形，完全察覺不出這人身受重傷。

“靜養些時日便好了，隻是有一點，萬不可大喜大悲。”

江恕之将瓶瓶罐罐放在房中央的桌上，告訴虞秀和怎麼用。

江恕之今日穿了身墨綠修身勁裝，把他那發帶編進了辮子裡，一條麻花辮歪搭在胸前，衛昭不由晃了晃神。

他眼下烏青之色又加重了，眼中無波無瀾如同靜水，總帶着三分笑意的嘴唇繃得緊而直。

這人脖子微微梗着，似乎刻意扭向衛昭另一側的方向，一眼也不看她，好像在生氣。

氣什麼呢？

江恕之的心思彎彎繞繞，衛昭有些傷腦筋，抛開前些日子的利益算計，他那些莫名的情緒，她一點都搞不懂。

江恕之講完，便闆闆正正坐在桌邊，拿背影對着衛昭。

“我們要去青州雲外城，路師姐可有打算？”衛昭打破尴尬而凝重的氣氛，拉着虞秀和坐在床邊，背對江恕之。

“雲外城，離越家也不遠，”路珣頓了頓，苦笑道，“若無此遭，我倒還能盡一番地主之誼。”

不知該不該繼續往下問，衛昭閉上嘴，眼睛烏溜溜，帶着不解糾結看向路珣。

“大家都是能信得過的人，實不相瞞，”路珣緩緩道，“越家近日有内亂。”

隻衛昭倒吸一口氣。

“小昭，越是看起來花團錦簇的東西，根系越是腐爛透了。四大世家皆是如此，隻不過看誰先崩掉面皮罷了。”

路珣笑得雲淡風輕：“這次，他們準備拿越家開刀。”

“那明山宗——”

“亦是坐山觀虎鬥。”路珣輕咳，兩抹潮紅飛上臉頰，“每月十七，是越家巡境的日子。這次南部由我帶隊，此事隻有極少數人知曉。偏行到兩州界處，十幾個蒙面人沖了出來。”

“他們半數都已結丹，出手皆是殺招，勢頭像是沖我而來。”

“若事情不急，不妨晚些再去，等霍亂平定，我來接你們。”

衛昭看向點頭的虞秀和，又瞥了眼一聲不吭的江恕之，後者也輕輕颔首。

“路師姐與我們同行罷，如此還能讓我們見識下越家的靈舟法寶，豈不美哉，就怕路師姐小氣不願。”

衛昭一笑，杏眼彎作狐狸眼，光暈在她眼尾額間，給她抹了層瓷白的釉，她一動，便把光暈打碎成光點。

“你啊你。”路珣笑點上衛昭臉頰，戳下一個淺窩，眼睛生出層瑩潤水膜，冷硬耷拉下的覆舟唇也上揚起來。

她并非有全然把握，衛昭他們也并不是看不出來。

前有水火而赴之蹈之。此生得二三摯友如此，足矣。

“那說好了，用過早飯，咱們便出發！”

“我昨夜跟小二說了要備菜，這會兒正好去拿！”說罷，衛昭拉着虞秀和出去了。

兩人背影消失，路珣不知想到什麼，又深深蹙眉歎了口氣。

“來吧！”衛昭三下五除二擺好桌椅，又強硬地把路珣攙到桌邊坐下。

“喏！”衛昭把羊角蜜放在江恕之面前，輕輕地哼了聲，江恕之眉眼松動，下巴稍稍擡起，嘴角弧度軟下來。

“阿和！”少女目光黏在了辣子雞上，香氣撲在她面前那刻，虞秀和“咕咚”咽了聲口水：“昭姐姐！你怎麼知道我愛吃辣子雞的！”

“擱明山宗你就無辣不歡，吃果子還得蘸辣椒。”衛昭吐了吐舌頭，豎了個大拇指，“我還是頭一次見。”

“路師姐先吃點清淡的吧。”一碗小米粥，一盤水煮菜，路珣眉毛輕輕抖了抖。

“嘎嘣——”江恕之面無表情嚼着羊角蜜，眼皮垂下，看不清神色。

擺好飯菜，衛昭便坐下，一道風卷殘雲。

“阿和，這是你拿的嗎？”她咽下口中飯菜，瞥見食盒中還有一個窄口寬肚的黑瓶。

“嗯？”虞秀和打開蓋子，聞了聞，“哦，是桂花釀，店小二跟我提了一句，這是附贈的酒水。”

路珣道：“青州桂花釀是一絕，度數不高，可以嘗一嘗。”

“我想喝一點。”在普善寺那會兒，她就對桃花釀饞得不行，現下雖無桃花，有桂花也是可以的。

虞秀和舉起酒瓶，倒進衛昭端着的白瓷杯裡，給自己跟江恕之也倒上。

液體綿密，并不辛辣，入口清甜，口鼻間滿是濃濃的桂花香。

衛昭砸吧砸吧嘴，意猶未盡：“好好喝！再來點！”

她端起酒瓶，又倒了半杯。

“莫要貪杯。”

“沒事兒，”衛昭咽下最後一口，眯着眼回味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喝酒，沒想到這麼好喝。我幼時偷偷嘗過阿娘的燒刀子，簡直辣得我眼冒金星。”

酒飽飯足，四人步出客棧，來到一處寬闊僻靜的平地，路珣從儲物囊召出了一架四五間房那麼大的靈舟。

“好了，上去吧。”

衛昭趴在靈舟邊欄杆上，涼風習習，她的面皮卻熱燙。

“嗒——嗒。”

身後傳來腳步聲。

“嗯？”

“怎麼有兩個江恕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