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缭繞間,九重天阙之上,一座巨大的浮島懸于雲海。
島上瓊樓玉宇隐現,時有白鶴銜芝而過。
而浮島深處,一座青竹小院靜立。
院中一株千年白梅忽綻,花瓣如雪,泛着銀輝。暗香浮動,靈霧翻湧,落英鋪就霜色。
白梅花開,引群芳争豔。
浮生一夢歎奈何,繁花三千待君歸。
韶華不與少年留,太匆匆,梅子青青,人無蹤。
鲲島主殿。
三千盞長明燈懸于穹頂。忽有一盞“啪”地熄滅,青煙袅袅中,燈座上浮現“赤城”二字。
三千長明燈代表凡境三千城,燈滅,便意味着城主的性命危在旦夕。
謝淩于梅樹下打坐,倏然睜眼。
擡眼望去,一人踏着靈霧而來,一步一清音。
那人身着栀黃長袍,手持玉笛,笛尾綴着白穗,穗上綴着一顆顆小小的鈴铛。風姿清舉,眉目含笑。正是仙門主事沈韻。
“徐師兄院子裡的白梅花隻重開過兩次。”沈韻道,“一次是徐師兄拜入仙門時。一晃百年已過。而另一次,是此時。少主今日是否離開仙門?”
“不錯。”
“有時候想想,作為少主的冤家,也是很無奈的。”
謝淩停步,“為何?”
一陣風拂過,落英缤紛,露出墓碑上那熟悉的兩個字迹,沈韻望向白梅樹下的衣冠冢:“天上人間,碧落黃泉,亦相随。”
茂密的竹林中,陽光透過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
遠處,一個嬌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來,身上披着徐霖在地牢裡穿過的衣服。神色慌張,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仿佛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她!
少女腳步踉跄,草藤絆住了腳踝,重重地摔倒在地,膝蓋磕在石頭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身後的草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股黑氣從草叢中冒出,有什麼東西正在逼近……
忽然,甄真一驚,有人隔着她的袖子扶起她,擡頭看去,目光落在謝淩的光陰劍和珊瑚耳墜上,長舒了口氣:“是少主!”
“少主一定要救赤城的百姓!”
草叢中的魔族似乎察覺到了謝淩的存在,黑氣驟然消散,四周恢複了短暫的平靜。
然而,下一秒,埋伏的魔族突然爆炸,碎屍和黑煙四散飛濺。
甄真捂住耳朵,吓得臉色蒼白。碎屍落在地上,還燃着神火,不過片刻,便化作黑煙散盡。
謝淩收回長劍:“你方才說赤城發生了什麼?”
甄真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情,聲音顫抖:“有人在赤城養魔!我從爹爹那裡拿到了出城的令牌,整個赤城,先是隻進不出,最後完全封閉,進來的人都被關在地牢裡了。我隻見有人進地牢,從未見過進去的人出來。”
謝淩道:“别急,慢慢說。”
甄真又深吸了幾口氣,道:“爹說,這是仙門高層的人組織的修煉,可是為什麼要招這麼多資質平庸的普通人?”
“爹嘗試與仙門的人溝通,可是爹回來後,就變了。”
“他不是我爹。”
“那天晚上,我看到他……他在吃内髒!”
“他說是豬的内髒,還要我一起吃。”
“可是,可是,可是說不上的怪異,那時我忽然想起——爹是修士,早就辟谷了。”
“怎麼可能去吃這麼惡心的東西!”
“我的床下面有一塊破了幾個洞很薄的木闆,有一間地牢就在我的床下面。裡面被關着的人,莫名會失去神智,然後啃食人的内髒,就和魔族一樣!”
她的眼中泛起淚光,聲音哽咽:“我聽到爹和一個黑衣人交談。說我閨房下的地牢,那裡關押的人對他們很重要。”
“有關什麼魔……的重生。”
甄真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對,魔君的重生!”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能将這個人悄無聲息帶出去的唯一方法,便是讓他替我出嫁。我來替他引開那些壞人!”
“爹确實變了,但是我成親,卻還是很高興,他一個人在房間裡喝酒,還對着我娘的牌位說,我長大了。”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問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是,我在爹的書房裡,發現了地牢的另一道入口,裡面的牢房有很多屍體。”
“我拿了爹的鑰匙還有出城的靈牌,将那個所謂重要的人偷偷帶了出來,打扮成我的樣子,送入喜轎。”
“新郎墨麟是我的朋友,他是妖族,卻是善良的妖。我常在他的店裡買書,一來一往,有時隻是打個招呼,有時順手将買的糕點分給他,便熟絡了起來。”
“他真的很好很好,我傷心時,都是他在安慰我。就連繡球被人丢棄,也是他幫我撿起來的。他幫我追我喜歡的人。幫我做粥,有時回來的晚了,還會帶我翻牆回家。”
“凡境雖與妖境不合,但墨麟是可信的,他會把那個重要的人帶出城交給少主!求少主救救赤城的百姓和我爹!”
赤城,魔禍再起。
她一邊說,一邊跟随謝淩走進附近一座廢棄的院子。
甄真環顧四周,有些疑惑。
謝淩擡手在院子的四周布下幾道符咒:“你非修行者,不要出此陣,在這裡等仙門的人來。”
甄真點了點頭,鄭重地行了一禮:“拜托少主了。”
之後,便是在赤城搶親中,謝淩分開戰得正酣的喬墨兩人。
這時,謝淩反握住徐霖的手,道:“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