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吳王府中。
侍女低眉順眼地悄聲走進内室,恭聲道:
“王爺,素夫人給您帶了她親手做的點心,現下正在屋外求見。”
吳王剛送走與他結盟的渤海王,本不想再見旁人。
但聽見薩布素求見,他到底還是有些心動:
那個驕傲得無與倫比的女人難得低頭示弱,自然不可輕易放過。
吳王放下手中茶盞,掃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布防圖,想着反正那女人連官話都說不利索,倒也沒什麼可防的,大刺刺地一揮手:
“讓她進來吧。”
......
許知微和姜嬌趁夜色奔逃的同時,還有人與她們想到了一塊去,同樣趁着夜色悄悄出逃:
渤海王雖同意結盟,但到底留了個心眼,悄悄将渤海王妃和姜婉等一衆女眷混雜在送信随從中送出了城。
姜婉略通騎射,但先前大抵都在馬場上慢慢地跑馬,在并無多少随從還僅有月光照射的野外跑馬,還是頭一回。
不同于姜婉的生疏,渤海王妃和她親生的兩個女兒卻是分外熟練,不着痕迹的将姜婉擠到了核心區外。
不過在格外颠簸的山路上略走一會,姜婉便累得幾乎坐不住了:
“母妃,我們可否暫歇一會?”
她從來不知一貫以溫婉端莊示人的繼母與兩位妹妹,騎射居然這麼好。
渤海王妃非但不聽姜婉的請求,還一夾馬腹提了些速度,輕蔑地訓斥她:
“難道我平日裡不曾給你請過女師教你騎射麼?為何你兩個妹妹都沒喊累,你倒喊上累了?”
“他日待你出閣,又遇陛下命諸侯攜家眷勤王觐見之事,難道你要冒着延誤戰機的風險非要坐馬車而不騎馬麼?”
“若連騎馬趕路都做不到,你該如何打理内務、調整後勤,又怎堪為一諸侯國小君?”
姜婉隻覺得有苦說不出:
平日裡說女子當以謙恭柔順為正道的也是她啊,先前她怎麼不要求自己勤練騎射,卻偷偷帶兩個妹妹練習跑馬呢?
小路出現了岔道,衆人跟着引路的侍從踏上其中一條,正好迎着風雪而上。
姜婉被呼嘯北風卷着雪花灌了一頭一臉,本就氣喘籲籲的她隻覺得呼吸困難,喉間隐隐約約出現了鐵鏽味。
朦胧間,似乎有個妹妹越過姜婉跑到了前面。
大風大雪卷起的沙塵迷了眼,姜婉不得不握緊缰繩企圖讓馬兒慢下來。
但不知為何,她騎着的這匹馬非但沒有減速,還發瘋似地跳躍飛奔起來,像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姜婉死死抱着馬脖子生怕被甩下去,卻沒想到馬兒腳下一滑、身子一歪,竟從崖邊摔了下去。
“救命啊——”
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出口之時,北風卷來了一句似呢喃的輕歎:
“萬事俱備,你該為吾兒讓位了。”
姜婉跌落時看見的最後一抹光來自她那平日裡完美符合女戒女訓的繼母和由她所出的兩個女兒眼中。
她最小的妹妹挑釁似的揚了揚手,手中是一把粗糙的瓦礫。
姜婉不解,隻被她們的眼神深深震撼: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充斥着野心與自信的眼神。
不,她似乎見過。
抱着馬脖子不知在崖壁上翻滾了多少圈的姜婉恍惚覺得那三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其實似曾相識:
許知微摔杯拔劍,怒斥諸侯時的眼神其實比她們還要更加耀眼,隻是當時姜婉被她渾身氣勢所迫,隻略看一眼便被吓得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終于翻滾過了漫長的山路,駿馬重重落下然後摔成肉泥,卻正好給姜婉提供了一個緩沖。
被鮮血染紅衣襟的姜婉聞着厚重刺鼻的血腥味不由得一陣反胃,趴在一灘碎骨爛肉中大吐特吐。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緩過神來的她勉強撐着自己站起,沒走幾步卻又因為運動兼緊張過度膝蓋一軟,一頭栽倒下去。
這一次,姜婉正好摔在馬首處,看見了深深嵌入駿馬雙眼中的碎瓦。
......
今日許知微的經曆可謂是一波三折,出逃途中更是步步驚心:
她帶着姜嬌跑了不過片刻,便聽得姜嬌一聲驚呼:
“追兵來了。”
“我聞到了他們的氣息,至少十人,都披甲騎馬,大概離我們還有五裡地。”
許知微倒吸一口涼氣:
區區五裡地的距離,任是她們輕功再如何了得都不可能跑得過騎兵,何況姜嬌剛被罰跪了許久,腿上的傷還未處理過。
許知微停住腳步,觀察四周後制造出二人跳崖的腳印,撕了一塊衣角布料挂在路邊枯枝上,然後果斷拉着姜嬌上樹。
厚重的雪還在空中随着狂風亂飄,周圍是白茫茫一片真幹淨,完全藏不住二人。
隻有枝幹光秃卻帶着厚重積雪的樹上有可能能讓她們躲過一劫。
如果追兵不擡頭搜查的話。
可惜,被派來追查的是一群經驗老道的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