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胡須一臉牙疼:“神醫,這一位,我家主人可看得緊,總應該可以了吧……”
殷以晏不說話,不待小厮再偷眼往床上看,抓過薄衾将少女一裹,抱起來出門。
殷以晏下了樓,揚了揚下巴,道:“這些就算了,庸脂俗粉還要費我的飯錢。三日内你準備好二十個金餅,這筆賬就算清了,我會過來給你家主人診病。”
“這……可是一時之間……”八字胡須又喜又愁。
那個小厮咋舌,後悔剛才沒能看上一眼,廳裡那六個絕色都讓他神魂颠倒了,能讓毫不松口的神醫一下少要十個金餅,他懷裡那個該是怎麼樣的天姿國色?
微微卷翹的睫毛顫動幾下,筱昭睜開眼睛,茫然看了看四周,看到打開的窗戶,立刻眼睛一亮,跳下床直奔過去,卻見窗外赫然站着一個人。
筱昭退後幾步,讷讷問:“……你是誰?”
殷以晏很是嫌棄地皺了皺眉,闆着臉道:“……你不記得我是誰?”
筱昭不說話了,盯着殷以晏看了半天,彎彎長長的眉輕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如泉水,卻還是茫然。
兩人隔着窗子相對而立,殷以晏臉色更難看了。
他一向不愛别人談論或過分關注他的外貌,可是也從沒有人會見過他而不記得的。
他現在很懷疑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誠然,如果她真有問題,也不會被人拐進歌坊,視作做奇貨可居。
那些調.教人的方法他也清楚。專門為富貴人家準備的,多是精挑細選,從五六歲開始調.教;也有十來歲才物色到的,便先要馴服脾性。
看這丫頭,到現在一醒來還是要跑,若沒有被他帶走,以後還有不少苦吃。
殷以晏懶得浪費時間,道:“是我救了你。兩年前我替你母親治過病……”
“啊,我想起來了!”筱昭不等他說完,自顧一拍手,眼睛璀璨如星,“您是那位給我娘治病的神醫。多謝神醫相救,筱昭感激不盡!”
她鄭重雙手合十緻謝。
殷以晏:“……”
殷以晏很讨厭聽人說廢話,若是筱昭啰裡啰嗦問他救她的來龍去脈,他必定懶得回答。可是這個丫頭什麼也不問,就這麼接受了事實,讓他又實在郁悶。
殷以晏沒好氣道:“你聽着,拐賣你的人得了癱症籌不起錢,把你抵給了我。你既然記得我,就應該知道,我素來認錢不認人。若是他們籌不起錢來贖你,你就等着被賣掉吧!”
他還要再說,就見筱昭那張粉.嫩的臉刹那蒼白,一雙明眸蓄滿了淚水,隻怕他一開口便要奪眶而出。
殷以晏最煩女人哭哭啼啼,止了話語,一轉身走了。
“噼裡扒拉!”盤盞瓷器碎了一地,湯水四濺。
密不透風的屋子深處,傳來喉嚨裡濃痰滾動的渾濁咕噜聲和粗喘。
隔着簾幛,八字胡須滿頭大汗,惶恐道:“主人,您别急,先治好病再說!如今也隻有這個殷以晏有把握,小的已命人跟着他,不會讓他把人帶走……再怎麼說,一個鴉頭也比不上您要緊!”
那人喘息片刻,擡起勉強能動的手,含糊地咕噜了幾句。八字胡須連連點頭。
殷以晏診病回來,路過集市,到了用午膳的時間,忽想起那個丫頭從昨日被他帶走到今天,還沒有吃過東西。
她被人販子拐去,那些人最看重的就是容貌體态,當然不會體罰傷及皮肉,多半就是餓飯。想來她也習慣了。
殷以晏這麼想着,自己也餓了,便調轉馬頭去酒肆買了吃食,一并打包用漆盒裝好帶回去。
殷以晏進了客棧南邊一個小院,這一處被他單獨租下來。離院子老遠就聽見哭聲。
殷以晏臉一沉,将漆盒重重往地上一放,快步走過去。
與家破人亡相比,無論如何,這個丫頭能呆在他殷家而不是充作藝伎流離賣笑,已經好上千百倍了不是嗎!
“你哭什麼哭……”殷以晏欲要呵斥,見筱昭轉過身,目光瑩瑩,一點淚痕也沒有。
坐在她身邊的姑娘飛快站起來,看到殷以晏圓臉臉飛紅,跺了跺腳,三兩下搽幹淚奔出去了。
筱昭喊她沒喊住,懵然對殷以晏解釋:“這位姐姐,剛才在院子門前哭,看着很可憐,我就讓她進來了……”
殷以晏:“……”
“……可憐别人不如可憐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