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誡居士撚着手中佛珠,面如枯木,閉上雙眼默念有詞。
筱昭送走殷以晏,又去見了幽谷寺主持和其他比丘尼。她們也是看着筱昭自幼長大的,見她平安回來,很快要成親,都替她歡喜。
天色已晚,筱昭回到自己屋子,推開窗,暮色匆匆,早已看不清下山的路,山風吹來帶着絲絲寒意。
“筱昭,來,可看這是什麼?”雲姑抱着一個匣子進來。
筱昭見是個古舊的樟木箱子,好奇打開,在清淡的屋子,紅光四射,她不由輕輕叫了一聲。
小心翼翼取出來展開,是一套嫁衣。雖無彩寶裝飾,衣領袖口和裙幅的繡紋細膩精美。
筱昭又驚又喜,道:“阿姑,這是哪裡來的?”
雲姑接過來披在她身上比劃着,道:“自然是我和你娘一針一線替你準備的,準備了十年,終于要送你出嫁了。”
雲姑欣慰而感慨。
筱昭撫着柔滑的衣料,道:“阿姑,娘在把我許給神醫做診金之前一直為我的婚事擔憂嗎?”
“診金?”雲姑一怔,聽筱昭說完緣由,不由失笑,道:“……那是他诳你的!你娘怎麼舍得這麼把你許出去?若不是殷老先生,我們也不敢把你托付給他。”
她說着,不禁暗歎,看來殷以晏心裡也不是全無芥蒂。隻是如今除了他,也沒有其他更可靠的人。
筱昭試了嫁衣,又高興回了家,一晚上喋喋不休和雲姑說外面的事。一直到後半夜才睡着。
剛過了醜時,外面忽然傳來喧響,并不是寺中比丘尼晨誦的聲音。
雲姑忙起床,走到窗前一看,隻見小院外人影幢幢,火光漫天!
“哒哒哒!”馬蹄疾馳,風馳電掣向着幽谷寺奔去。
殷以晏鐵青着臉推開小院的門,跟着雲姑走進屋子。屋裡彌漫着一股血腥氣,夾雜在檀香燃燒的煙氣裡。
“殷公子,居士她……要不要緊?”雲姑問殷以晏,她竭力沉靜,聲音卻微微顫.抖。
殷以晏收回給靜誡居士把脈的手,道:“急火攻心,才會吐血。”
他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丸來。讓雲姑用溫水和開,喂靜誡居士喝下。
又寫了一個方子,藥材都是現成的。雲姑讓來幫忙的小比丘尼去熬藥,走到門外與殷以晏說話。
殷以晏面沉如水:“是皇後派的人?”
雲姑眼圈微紅,沉重地點點頭。
來人自稱是皇後身邊的總管,口稱懿旨,說是先帝遺珠流落在此,如今特地來接回宮去,一早天未亮就強行把筱昭帶走了。
“居士當時便吐了血,至今昏迷不醒……”雲姑憂心忡忡,殷以晏說居士無礙,她現在更擔心的就是筱昭,“……她什麼都不知道,居士一直不肯告訴她身世。筱昭當時不肯走,還說要等你來,可是那些人……”
雲姑又是後悔又是擔憂:“……若我早些告訴她就好了……”
殷以晏面沉如水。
就算筱昭知道又能如何?難道太後皇後真會顧念她嗎?如果他們憐惜先帝骨肉,也不會到現在才找來了。
“……現在該怎麼辦?”雲姑如坐針氈。
屋裡有動靜,是靜誡居士醒了,掙紮着要起身。
他二人連忙進屋。
雲姑扶靜誡居士起來,靜誡居士盯着殷以晏,眼睛微微有了些光亮,虛弱道:“殷公子,筱昭她……”
殷以晏沉聲道:“居士放心,我這就進京。”
靜誡居士緩緩颔首:“筱昭……就拜托你了。”
她靠着雲姑,眼神黯然卻仍是緊緊看着殷以晏:“一切拜托殷公子,請你保護筱昭,是我造的罪孽,一切有我自己承擔。”
雲姑聽不下去:“貴……居士!”
殷以晏道:“居士不必多想。筱昭是我殷家人,我不會令她受委屈。居士隻是一時憂急攻心,隻需靜養數日便可慢慢恢複。我這就啟程,一有消息便會派人來告訴你們。”
靜誡居士蒼白的面上微微泛起一絲苦笑:“……好。”
山風料峭,樹影在暮色中搖曳作響。
覃重将馬缰遞給殷以晏,道:“剛得到消息,他們已入了臨聖城,從水路入京。”
從京城到蘭山,也就是三四日路程。從水路走則隻需兩日。隻不過京城附近的水路主要供漕運,私人不得擅用。
殷以晏從幽谷寺出來之後,眼神陰沉如殺,也不多言:“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