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一次見到萩原研二這麼狼狽的樣子，穿着病号服，身上到處都是繃帶和一些不知道材料的敷料……他正費勁地把輪椅挪到窗邊，輪椅扶手上挂着幾個挂瓶袋子，随着嘎吱聲晃來晃去。

他在看什麼？

禍原瑠衣還沒開口，輪椅上那人察覺到她的腳步聲，突然轉過來。

？這家夥怎麼回事，前兩天剛剛被炸彈整個半死？！昨晚還因為受了那麼嚴重的傷躺在icu裡生死未蔔，今天就要下床？！

萩原研二想挑戰身體極限也該适可而止吧？

……

本來有些煩躁的情緒在看到這家夥的可憐樣後稍微被沖淡了一些。

紗布間的那雙眼眸不比以往，爆炸産生的沖擊波讓他眼睑周圍有些浮腫，但笑起來還是老樣子，一股子亞薩西味，哎……

他動了動嘴角，牽扯到耳後的繃帶，病号服領口松垮，連着管子的貼片歪在鎖骨上。

“啊，小禍原。”他眨了眨眼，擡手指着病房的方向：“我剛剛在病房裡看到你和小陣平往這邊走，就想出來看看。”

是在暗示她現在住的病房視野不好？難道要她幫忙換——禍原瑠衣想都不用想就排除這一點……都怪松田陣平莫名其妙告白，搞得她現在腦子裡都不知道在想什麼，蒙蒙的。

“……你小心一點。”她好心地繞到萩原研二身後，幫忙把輪椅推到窗邊。

“謝謝啦。”

禍原瑠衣點點頭，她正專心邊推邊注視着輪椅的輪子，盡可能在不影響萩原研二的情況下調整到一個還算不錯的角度。

“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沒什麼。”

明明胸部還是聲帶出問題，他現在的聲音聽起來就很費力……這家夥能不能消停一些，這個時候不要再搞出平常僞裝的那一套了。

“好像還牽着手，我都快要吃醋了。”

“牽手隻是我腿瘸了——”禍原瑠衣下意識想要解釋，轉念之間反應過來：“你吃誰的醋，肯定是松田的呗。”

這種無關緊要的口吻怎麼可能是吃醋。

“欸。”他垂着眼尾，好像有什麼委屈似的：“你這樣說，我也會傷心欸……

我真的很感謝小禍原你。”

又是這副表情。

禍原瑠衣側身看向窗外，月色依舊，她心裡也仍舊一片混亂。

七年前，失竊案，車展案，萩原研二每一次都是這樣的表情。

莫名其妙吸引她，然後再毫無理由甩開她。

真的很感謝她？感謝她給他提供什麼又用的情報信息？

“有多感謝？”

“之前失竊案到現在，”像是察覺不到她話語裡的情緒，萩原研二依舊帶着笑意補充道：“小禍原救過我很多次了。我真的——”

“别裝了吧。”

禍原瑠衣小臂交叉環抱着，眼皮半阖，眸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連她這種活在謊言裡的人都覺得疲憊了。

聽聲音，萩原研二應該是略微收斂了那副笑容，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神沒有看她：“啊啦，被發現了嗎？”接着，換上一副調侃的語氣轉移焦點：“居然讓小禍原你這麼生氣，小陣平肯定做了不得了的事情吧？”

“不要再糊弄我了。”禍原瑠衣皺着眉，噙着嘴角道：“和松田那家夥無關。你接近我一直都是有别的目的。”

……

他歎了口氣，收斂了笑容道：“抱歉，我承認。我一開始确實打算利用禍原你。”

出乎意料的坦誠。

禍原瑠衣詫異地看過去，萩原研二的目光也從窗外回到室内，四目相對，如果說平日裡那種幾乎刻在他身上的情緒是溫和的漠然，那麼現在出現在萩原研二眼裡的就是難得的怅然。

“如果我說‘利用’隻是借口，真正的理由更糟糕呢？”

什麼鬼。

什麼真正的理由。

萩原研二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