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以前還要熱，比以前還要軟，五條悟身上的香氣一絲一絲地流過她的鼻前，她感覺到他臉上細嫩的絨毛，熱氣與潮濕将她牢牢壓住。

他在睜着眼睛嗎？還是說，閉着眼睛呢？她幾乎懷疑自己聽到了他的睫毛像蝴蝶一樣扇動的聲音。

随後五條悟的兩隻手隔着衣服從上而下地撫過她的背，撫到底，就一下子鑽進去，像一隻蝸牛，遊走到哪裡，就在哪裡給百穗留下一道不可忽視的痕迹。

這些痕迹好像摻了毒一樣從她的脊背滲進去，讓她感覺自己踩到了一片松軟又滾燙的沙丘上，身體不停地下陷。

腿開始微微發顫，她想說話，可是說不出，舌頭和嘴巴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反而成了五條悟的一部分。

她的手也變得不知所措起來，一開始垂在身側，後來又攥住他的衣襟，給他攥出許多褶皺。

最後，他松開她，她幾乎要倒在地上，又被五條悟用手托着腰扶住。

“百穗，你太瘦了，今晚上的肥牛飯要全部吃光才行。”他感受到手下幾乎隻有薄薄的一片，潮紅的臉上露出心疼。

她則低着頭，顫抖着緩了很久才勉強站穩，一擡頭，臉還是紅透了，嘴唇還是亮晶晶的，眼淚還是挂在臉上，頭發還是亂糟糟的，讓五條悟覺得她無比可愛，幾乎要忍不住再次吻上去。

“真是的……這到底是對你的獎勵，還是對我的獎勵？”她被他親得一陣眩暈，捶他胸口一下，手完全用不上力，輕得像撲上一團棉花。

“是對我們兩個的獎勵。百穗明明喜歡的不得了吧？你瞧——”他笑着松開手，她便又站不穩當了。她隻好慌亂地抓緊他，把自己整個人埋進去，閉着眼睛喘息，剛恢複一點的臉又紅了起來。

于是五條悟就更高興了，把她抱在懷裡，感受着她一下一下努力地吸入更多的氧氣來彌補之前因為接吻而缺少的那些。

她的胸脯随着她用力的呼吸而起伏着，一次又一次微微地觸碰他的身體，她與他接觸的皮膚都是滾燙的，她每一次呼吸都會呼出熱氣，打在五條悟的脖頸間，讓他感覺自己的血管好像被打入了岩漿。

太好了，她還活着。

五條悟這麼想着，心裡很安定，又很幸福。

過了許久，她才終于平靜下來。

“吃飯吧吃飯吧！我親手做的！”五條悟把她拉到桌邊坐下，直接把整個大碗塞到她手裡，讓她一隻手托着碗，又把筷子也遞給她。

肥牛飯對于盲人來說實在是很體貼的菜式，什麼都在一個碗裡，隻要她把碗端到嘴邊，就算夾不起來，把這兩根筷子單純當成兩根小木棍扒拉扒拉，也大概能扒到嘴裡去。

不過味噌鍋也很好吃，而且他們從前經常圍坐在一起吃味噌鍋，一個鍋向外冒着熱騰騰的香氣，咕嘟咕嘟地翻滾着，他們一邊吃，一邊說笑着，或者看着電影光盤，那實在是很好的回憶。

她還是想之後和他們一起吃味噌鍋。

“謝謝……我吃不了這麼多，太浪費了。”她拿着筷子，感受到手裡那結結實實的重量，有些不安。

“還有我在呢，你擔心什麼？”五條悟笑着說完，看她開始把筷子伸向碗中，就主動自己走到陽台邊的桌子那裡，拉開椅子坐下，讓她不會覺得他是在盯着她。

百穗的筷子用得有些笨，第一下夾了好幾下，她急得滿頭是汗，幾乎覺得碗裡的肥牛要長着腿跑掉了，好不容易才夾準，又努力了很久，才勉強送進嘴裡。

肥牛和粒粒分明的米飯一起進入她的嘴巴，在她的口腔中翻滾，給四處帶去香熱，随後又進入她的胃，好像一下子打開了她的某個開關。

好鮮，好嫩，好好吃……

她細細地嚼啊嚼啊嚼，差點把自己眼淚嚼出來了。

她終于吃到香噴噴的飯了！

這是她從失明之後第一次做成的事。

她不是一個連飯都吃不了的笨蛋，也不是一個拿不了刀切不了海帶的笨蛋，更不會是一個走不了路的笨蛋，她絕對不是笨蛋！

羂索！沒有眼睛又怎樣！你就是奈何不了我！

你要是被夏油傑和伏黑甚爾打得快死了，那你就快把自己治好吧！因為我會用比你更快的速度變得和從前一樣，然後去殺了你！

她這麼想着，眼淚汪汪地望向五條悟，眼睛濕漉漉的，頭發很亂地披着，外套解開了扣子，此刻彎着腰抱着一個碗，肩膀抖動着。

五條悟在桌子上攤開報告書，飛快地寫着。

雖然總監部的爛橘子爛得要命，可是工作了就得好好記錄，要不然遭殃的是輔助監督和普通人。

「今天下午四點在澀谷區xxx号祓除了一隻術式為操控金屬的二級咒靈，沒有人質，沒人受傷，沒破壞現場環境……」

“悟。”在一片黑暗中，她聽着筆尖在紙面上沙沙滑動的聲音，還是忍不住叫他。

“嗯？”他停下手中的筆，望向她，一下子就變得有些緊張。

百穗是發病了嗎？需要他找藥嗎？還是說，隻是太委屈了呢？

為什麼？剛剛不是還在和筷子戰鬥嗎？有一粒米粘在她的嘴唇上，她看起來已經吃到了才對。

難道是因為他做的飯太好吃了？

咒力還是正常的，可是百穗就算發病也很少有咒力失控的情況，所以還是無法判斷。

他靜靜地觀察着她的反應，在思考自己應該怎麼做。

她眼淚轉了好幾圈，說出的話卻完全不煽情，也并不像她發病時那麼悲觀，甚至顯得有些無厘頭。“寫字太快了，會很難看。”

他愣了一下。“啊……？”

“不對吧！”又過了一會兒，他自己補充了一句。

他知道，百穗又想要逃避了。

“這對嗎？絕對不對啊！”他站起來走到百穗身邊，捏着百穗的肩膀輕輕地搖，看起來是在和她開玩笑，實則是在感受她的體溫是否正常，以及她是否會發生顫抖或者抽搐的情況，随時準備扶住她。

好在這些狀況她都沒有，隻是被他搖出了眼淚。

“嗚……”她的眼睛一下開了閘。

百穗沒有發病讓他松了一口氣，可是看着她眼淚不斷，五條悟還是覺得自己的心都被她哭碎了。

“百穗，到底怎麼了？”

她隻是抱着碗嗚嗚地哭個不停，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皺巴着臉，抽泣着吐出四個字。

“太好吃了……”

他一下就笑了，捏她肩膀的手松開，在她身邊坐下。“那當然了嘛！也不看看是誰做的！百穗，你喜歡的話，我以後也做給你吃，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她隻顧着哭，哭得好像學校的櫻花都被一場夜雨打落了一樣。

“好不好嘛？”他又去搖她，這次幾乎要把她當成一個生雞蛋一樣搖散了黃。

“……好。”

她鹹鹹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進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