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
楚天今天算是體驗了一回。
外面瓢潑似的大雨,他拎着一個大号行李箱,出站之後等半天沒搶到一輛出租車,好不容易坐上一輛公交,下車的地方離他的目的地還差兩千米。
三号樓,二單元。
楚天把手機拿出來再次确認了地址,頂着雨繞了兩圈,找了半天才找對地方。
楚天被澆的跟落湯雞似的進樓,然後就看見電梯口豎了個牌子。
暫停使用。
靠。
楚天壓着火,手指插進頭發順着往後一捋,水滴吧滴吧的往下掉。
緩了兩秒,楚天從兜裡摸出煙。
煙盒裡面灌進了水,煙在裡面早就泡發了,流出來的水都是黃的。
“需要幫忙嗎?”
一道很清朗的聲音響起,樓道裡自帶混響系統,聽起來特别抓人耳朵。
楚天擡頭,最先看見的是一雙長腿。
那雙腿被一條黑色緊腿褲包裹住,腳下蹬着一雙黑色短靴。
他一直覺得黑色緊腿褲挺難駕馭的,可這人腿又長又直,穿起來其實就特别有範兒。
楚天的視線從他臉上轉了一圈,這人看着年紀不大,剃了個寸頭,也沒什麼造型,就是憑着五官硬帥,下巴上有道擦傷,據楚天的經驗來講,應該是被人一拳勾下巴上了。
這點兒傷并不影響他的顔值,反而讓他身上又多了點兒痞氣。
但楚天從下火車那一刻起就沒遇見過一件順心事兒,碰見過狗都想踹兩腳,見着人就更煩。
眼前這個人大夏天還蹬着短靴,他就覺得忒裝逼。
最最最重要的是,這個人穿的整齊利索,長得又帥,他自己渾身都在滴水,跟剛從河裡爬出來的水鬼似的,臉色估計也好看不到哪兒去,對比太慘烈了。
人家是好心人,楚天也不能咬呂洞賓……不不不,他不是狗。
楚天思維發散了一下,随即又給抓回來,擡手利落的把煙扔進垃圾桶,搖搖頭。
“謝謝,不用了。”
那個人似乎對楚天的拒絕并不意外,沖着他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
楚天看着他這潇灑樣,心裡哼了一聲。
潇灑吧,出去兩分鐘用不上就能給他澆成像他一樣的落湯雞。
楚天等着看笑話,卻見他從樓門口一個箱子後面拎出來一把長柄雨傘。
唰的一下打開。
更潇灑了。
楚天這會兒覺得自己腦子也跟那盒煙似的,被水泡了,這人看起來又不像是個傻子,他怎麼尋思的,覺得他能頂着雨出去。
那個人打着傘走進雨裡邊兒,楚天也不再多看,拎着行李箱走上了樓梯。
六樓,并不算高,就是行李箱太大了點兒,沉倒是無所謂,但是拎着上樓梯的時候箱子時不時就會磕到腿,讓他覺得有些煩。
讓他煩的也不隻是這個,
他媽媽說這裡是他家,讓他搬過來,但他第一次來這個地方,連鑰匙都沒有。
岑雅女士沒來得及給他寄鑰匙,原本說他來的時候去接他,結果又臨時出差,隻打了個電話告訴他鑰匙放在地墊裡面。
鑰匙塞在地墊的側面縫隙裡,塞的挺隐蔽,楚天摸了半天才摸到。
他剛開門進屋,手機就響了。
林子堯打來的。
楚天接了,林子堯打來的是視頻電話,他也沒好好的舉着手機,就随手拿着。
林子堯看的就是一個非常死亡角度的楚天,攝像頭從下往上照過去,頭發貼在臉上,他隻能看到半個下巴,發梢還在往下滴着水,妥妥一水鬼。
“不是,兄弟,你掉河裡了?怎麼搞的滿身都是水?”
林子堯嚯了一聲,一個字拐了十八個彎兒。
“你看不出來啊?放什麼屁呢?我這剛回來,外面下雨,雨大的跟天要漏了似的,澆死我了。”
楚天把手機開了免提,扔在鞋櫃上,站在門打量着這個陌生的房子。
站在玄關就能看見客廳,屋裡收拾的非常幹淨,幹淨的有些缺人氣兒,都不像是有人在這裡常住過。
楚天打開鞋櫃,裡面四層,兩層都放着高跟鞋,中間夾了兩雙皮鞋,拖鞋……也隻有兩雙。
他盯着那兩雙拖鞋發了會兒愣,半年前就讓他過來,他拖到上學期結束,這會兒一來,連雙他的拖鞋都沒有。
“人呢?怎麼不說話了?”
林子堯的大嗓門兒從電話裡面傳出來。
楚天把鞋一脫,穿着襪子拖着行李箱往裡走。
“在呢在呢,你剛說什麼?”
“我說你扯淡!下什麼雨,外面都要曬死了!”
楚天把攝像頭往外一轉,“這位同學,我已經不在你隔壁小區住了,咱倆現在相隔一千多公裡你心裡能不能有點兒數?!”
林子堯一看,果然是下着雨,但是沒到澆死人的程度。
“……這點兒雨給你澆成這樣?你沒拿傘嗎?沒拿買一把,沒錢找哥哥來要啊。”
林子堯提到傘,他更是心裡窩火。
“别提了,我出站之後就下雨,出去買傘,45一把,用上沒一會兒,一股妖風過來,傘架子都碎了。”
林子堯聽着都覺得慘,“那他這漫天要價,産品質量還差啊,天哥,沒回去找麻煩呐?”
“找個屁麻煩,我還頂着雨回去啊?那不是有病?”
楚天也煩,這要是平常,他絕對得回去抓着老闆好好問問,但做了幾個小時的火車,又下着大雨,再大的火都要給他澆沒了。
要不電視劇裡誰情緒激動的時候,總有人往他臉上潑水讓他冷靜呢。
是真能冷靜下來。
“行了,不跟你說了,我洗個澡換身衣服。”
林子堯應了一聲,“那行,好好洗個澡……啊?媽你說什麼?”
楚天一樂,“别叫媽,叫爸爸。”
林子堯白他一眼,“我媽說,你淋了雨,讓你去廚房找找有沒有姜,自己煮個姜湯喝,别感冒了,啧,我媽真是對你比對我還好,趕明兒我偷根你頭發,再去……”
楚天沒再聽他滿嘴跑火車,利索的挂了電話。
楚天挂了電話之後往外頭看,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雨已經小了不少,看着勢頭沒準兒一會兒能停,好像就趕着他下的雨。
這地兒看樣子不太歡迎他。
歡不歡迎他都來了,不管是他想的還是他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