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沉一笑:“主要還是幫你搬書的,隻不過看着下課時間不多了,再給你争取點兒時間。”
楚天往遠處看,“你經常過來?這麼輕車熟路。”
“也不是,”許沉說,“有時候會來,這裡視野好,讓人心情也好……你抽煙挺兇啊?”
他沒見楚天幾次,但每次他要麼在抽煙要麼準備抽煙,尤其現在,兩人還沒說上兩句話,楚天的煙已經要燒到頭了。
站在天台往下看,能看見學校後面的一片樹林,再往遠點兒能看見馬路上來來往往的人,還有一個個小格子似的樓房。
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也沒有他熟悉的人。
天台上除了風聲聽不見别的聲音,可能是風吹的太猛了,硬生生吹出幾分難以言喻的孤獨感來。
好像這個世界隻有自己一個人。
楚天又抽了一口,然後噴出一股煙,仙氣兒似的從口鼻處往上升,朦朦胧胧的遮住眼底神色。
他不多解釋,“嗯”了一聲。
許沉看他這樣,也沒打擾他。
他今天抽煙抽的确實兇了點兒,一事兒就抽了好幾根,後來許沉都忍不住多瞅他幾眼,等他再想敲一根出來的時候,伸手按住了他的煙盒,“還抽啊?”
楚天這狀态明顯有點兒不對,被擋住之後擡頭看他的眼神兒都帶着煩,好像下一秒就能揮拳頭上來,許沉不怵這個,手上一點兒力道沒松,就那麼看着他。
楚天盯着許沉看了幾秒,然後低頭飛快的眨了幾下眼,然後長長的吸了口氣,慢慢的把那口氣呼出來,然後說:“行了,不抽了,放手吧你。”
許沉笑了一下,把手松開,“你剛才那一抽氣吓我一跳,我還以為你醞釀一下準備揍我呢,我姿勢都擺好了。”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不知道好賴。”楚天說的痛快,跟真的似的。
“抽這麼多不惡心嗎。”許沉說,“抽煙太多對身體不好。”
“你不也抽。”楚天無語。
許沉指了一下地上的煙頭,“不這麼抽。”
他說完就摸了摸兜,楚天看了一眼,“找什麼?”
許沉從兜裡摸了一會兒,不是他裝煙的兜,是左邊褲子口袋,楚天就看着他能從兜裡摸出什麼寶貝。
也沒過一會兒,許沉把手從兜裡掏出來,楚天跟着一看,竟然從兜裡抓出來一把糖。
四五塊糖從手心裡躺着,旺仔的,紅豔豔的占了半個手心。
楚天愣了一下。
許沉給楚天遞過去兩塊,楚天還愣着,許沉不滿的“啧”了一聲,“接着啊!”
“啊,給我啊,”楚天後知後覺的接過來兩塊,都扒開一塊塞嘴裡了。
奶糖剛進嘴的時候奶味兒混着煙味兒,味道其實不算好,但這奶味兒太霸道。濃郁的奶香蓋住煙這兒,從舌尖蔓延開,香味兒留在口腔裡,甜味兒流到四肢百骸。
楚天眯了眯眼,這會兒陽光不算烈,但暖和,這麼曬會兒太陽,舒服的骨頭都要化了。
許沉也剝開一顆塞進嘴裡,把剩下的又裝回褲兜。
楚天跟個懶洋洋的曬太陽的貓似的,把舒服都表現在外頭了,讓人看着就想摸摸他後脖頸,給他順順毛。
許沉看着看着,突然沒忍住笑了一下,楚天一下睜開眼,揚着下巴,看着許沉,“你笑什麼!”
“沒事兒,問問你好不好吃。”許沉回答。
“還成吧。”楚天舌尖翻轉了下糖,慢慢嚼了兩下,得了便宜還賣乖。
兩人在天台上吹了會兒風,也沒說什麼話,一個靠着牆站着,一個坐在水泥闆子上,等到快下課的時候,才慢悠悠的去教務處領了書,趕在下節課上課的時候回到了班裡。
“哎,許哥回來了!”鄭璟攤上椅子上對着許沉來了一句,然後看着後面的楚天,又國家領導人巡查似的揮了揮手,“還有小天兒!”
楚天對這人自來熟的修為簡直歎為觀止,一時竟沒說出什麼話接,許沉抱着一摞書,罵到:“那你還不快點過來接駕!跟個狗似的就知道汪汪。”
“成成成,”鄭璟詐屍似的從椅子上蹦起來,接過許沉手上的一摞,許沉一笑,拿起一本書在他頭頂敲了兩下,鄭璟翻了個白眼兒,“汪汪”兩聲,一點兒不覺得羞恥。
楚天樂的在旁邊看熱鬧,卻覺得手上一輕,擡眼一看,一個瘦小個兒,戴眼鏡的男生把他手上的書接走了。
楚天看着他,這應該是鄭璟同桌,他從講台上的時候瞥過一眼。
田樂抱着書挺羞澀的說:“我叫田,田樂,我幫你拿吧。”
叫什麼?
楚天一愣,根本沒往結巴上去想。
甜甜樂?
這什麼名兒!
他父母怎麼想的取這麼個名字?
怎麼不幹脆叫甜甜圈?
先是一個看着就不太正經的鄭璟,這又有一個甜甜圈……不是,甜甜樂?
許沉把書給鄭璟了,完事兒他就在楚天旁邊站着,一看他那模樣,就猜出他想什麼了。
許沉沒打算提醒他,樂得看熱鬧。
“謝謝,”楚天有點兒糾結,咬着牙謝了一聲,“甜甜樂。”
田樂:“……”
田樂抱着書剛走出半步回頭看着他,嘴動了動,臉憋的通紅,沒說出來話。
田樂平常時候說話就結巴,要是再加上緊張,那十有八九是說不出來話了。
這時候正快上課,一個個都在班裡坐着,聽見的人不少,立刻就樂起來了。
田樂臉憋的更紅,楚天就算是智障,這會兒也該知道是鬧笑話了,許沉站他旁邊,不知道是實在沒忍住還是故意的,笑出來一聲氣音。
在旁邊衆多魑魅魍魉鬼哭狼嚎似的笑聲中,這聲音不算大也算不上怪,但楚天就一下聽出來是許沉的動靜兒了,他猛的側頭,盯着許沉。
楚天皮膚很白,耳根的一點紅就特别明顯,立刻切換到面無表情模式,生動形象的演繹了隻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楚天是長的精緻的,可能也是太精緻了,笑的時候能讓人如沐春風的,但面無表情的時候就有點兒生人勿近的意思。
田樂最終也沒說什麼話,一聲不吭的回了座位,把書擱到楚天桌子上了。
旁邊笑的人看兩位當事人都沒什麼反應,也笑不下去了,紛紛回到之前的話題上。
楚天把書整理好,該放桌肚的放桌肚,該摞一摞的摞一摞,然後低聲問許沉:“你丫的是不是故意的!”
楚天說的咬牙切齒,許沉故意裝傻,問他:“故意什麼?”
“你還裝!”楚天瞪他,“你怎麼不告訴我他就叫田樂!”
“你也沒問我啊!”許沉忍不住笑,也學着楚天的模樣壓低聲音:“不叫人魏田樂了?”
“滾犢子吧你!”楚天也沒什麼底氣罵人,道理上許沉說的也沒錯,他沒問别人,别人也沒必要上趕着告訴他。
兩人消停了一會兒,許沉問他,“你怎麼知道人家不叫田田樂的?”
楚天不理他。
許沉碰他胳膊的時候他一下就把胳膊撤走了,雖然許沉沒什麼錯兒,但他丢臉都丢了,就想把這丢臉的原因甩到别人身上。
這節課是數學,數學老師是個小老頭,姓何,都管他叫老何,個子不高,胖墩墩的,一笑起來跟個彌勒佛似的。
他講課講的還挺生動,楚天聽兩耳朵就聽出來了。不過班裡其他人好像沒這麼覺得,前幾排有幾個聽課的,中間兩排交頭接耳夾着幾個睡覺的,後面兩排更别說,一個個腦袋要塞桌肚裡了,這要是晚上,他們臉上得一個個的都反光,赤橙黃綠青藍紫,整個一調色盤。
許沉又在睡覺,還是原來差不多的姿勢,露出一隻眼睛,就多了一本書蓋在頭頂。
是本兒語文書,就剛才楚天還回去那本兒。
楚天一手搭在課桌邊兒上,右手習慣性的轉着筆,擡頭看着黑闆,時不時低頭在書上寫兩筆。
陽光這麼照在楚天黑裡夾着點兒棕的頭發上,泛出的光能晃了人眼睛。
一看就是個積極向上的好少年,低頭寫字的時候尤其像個好學生。
他這個同桌是個好學生。
起碼看起來是個好學生。
許沉睡覺中途醒過一回,眼睛半睜不睜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給出了這麼個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