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不好意思,雲遙轉過頭去不再看他。聞人覺原本想閉上眼睛,大概不看就不害怕了,可一閉上眼,卻覺得自己的身子千旋萬轉,已然墜空似的。他猛地睜開眼,雙手向她腰間摸去。
“呼”摸到東西的聞人覺終于放松了不少,滿心滿身的安全感此刻都寄于雲遙腰上的那枚錦袋,這時也終于覺出了禦劍飛行的美妙之處。
與策馬狂奔不同,在這萬丈高空中前行,原本在下頭看着潔白一團的綿雲此刻不過是身側缭繞的水氣,下面的萬頃農田也變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塊兒,大有一種道家始祖所言的逍遙遊之感。
站在前頭的雲遙覺察出了腰上來自外人的力道,撇撇嘴,倒是個長着鴨子嘴的人。但當師尊自然是要拿出師尊的款兒的。雲遙學着雲中鶴的語氣,
“那個小覺啊,你看,禦劍時雙腳要一前一後而立,這樣才能最大程度保持自己的平衡。再者手中捏着飛行訣可以加速,不過這口訣我們日後再學。”
聞人覺依她所言将兩隻腳分開,确實比方才站得更穩了一些,隻是手上的力道還不忍撤去。
“你放開手上抓着的東西試試?”
“…好”聞人覺深吐一口氣,兩隻腿戰得繃直,一點點撒開她腰間的錦袋,好像…是能站穩了。可還沒等高興半刻,他身子一晃就向旁邊跌去,
“….啊”
雲遙聽得他的聲音慢慢向後拉去,忙回頭去看,人已掉了下去。“啧,真笨呐” 她嘴上不饒人,可身體還是很誠實地調轉劍鋒,掐訣加速。隻見碧空中一道光快速折回,在距離地面百丈的空中将一個黑點攬起。
“我…”被撈上的聞人覺面色如土,眼神僵直,兩片薄唇翕動,又說不出話來。雲遙擺擺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前,“第一次帶你禦劍就飛這麼快也是難為你了,你站我身前吧,這樣也好時時看着。”
聞人覺不再執拗,畢竟方才命懸一線的感覺确實不怎麼樣,點了點頭,乖乖站在她身前。飒飒風響,身後的勁風吹動兩人衣袂翩飛,雲遙的發帶飄飄然撫着他的脖頸,很是安心。
“還請你有空的時候教我禦劍飛行”靜谧長空中,雲遙于風聲中終聽見他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打趣道,“你不是要拜我師兄為師嗎?剛才說要教你,你好像也不是很願意呢”
看見他近在咫尺的耳朵慢慢變紅,腦袋向下低了半寸,“我…剛才是有些害怕。如你所說,我既入了逍遙宗,你也算我半個師尊了。還請師尊傳授弟子禦劍之術。”
雲遙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看見炸毛小狗似的人此刻如此乖巧,心中溢出身為師尊的洋洋自得,“好說,好說,既你将我當做半個師尊,我自是得做出這半個師尊的樣子來。”
“多謝”混着長風飄來兩個字,撓得雲遙的耳朵癢癢的。
終于到了地方,兩人自丈高的地方一躍而下,聞人覺看着她指尖一彈,那長劍便頓時了無蹤迹。“這劍是我用靈氣化成的,無實體,不用時将它散去便好。畢竟我的乾坤袋可裝不了太多東西。”
看見自己這個小徒弟好奇地盯着自己,雲遙慢悠悠地解釋道。原來自己抓着的那枚袋子是乾坤袋,聞人覺點了點頭,示意明白。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雲遙就知道這人是個頂聰明的。雖然…現在肢體動作配合地不是很好,但其他的肯定一點就通。否則自己也是不願意拉他入夥的,弄些蠢笨徒弟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跟着雲遙前行幾步,穿過極狹窄的岩壁,面前頓時豁然開朗,原本缭繞在岩頂的雲霧也忽地消散,漏出下面一大片平整的青翠草地來。這片遠離人煙的土地看來無人問津,深綠淺綠夾雜着不同種類的野草,其中還間隙冒出些淺紅的小花,清風陣陣,吹得綠浪一層一層蕩向兩人腳邊。
“啊,舒服!”雲遙閉眼張開雙臂,将五感都打開到最大。她享受着煦風拂面,耳中叽叽喳喳地落進些飛鳥的鳴叫,深吸一口氣,還有青草混雜着淡淡花香,看見她如此,聞人覺也學着閉上眼睛,緊繃了不知多久的心弦在他雙臂的緩緩張開中一點點放松下來,腦海中電閃雷鳴的風暴也在這一瞬靜止下來,烏雲被一道金光劈開,雨停風止,隻剩下靈台中的一片清明。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睜開眼,身邊的人已經消失了。“小覺,快過來!”他朝那聲音望去,看見她一身鵝黃衣衫,溶于草色之中,正莞爾笑着招手讓他過去。
是夢嗎?他有些不敢相信,一刹那什麼往事似是都想不起來了,腳下也挪動不了。雲遙奇怪,往回折了幾步,又沖他招了招手,“聞人覺?快過來啊,還有一處更美的地方呢!”
聲音悠悠轉轉,當地一聲擊中他雙耳,“嗯”,颔首應了一聲,腳下終于挪動。雙腳沒入草色之中,不知是舍不得,還是腳下泥濘,他走得很慢。雲遙隻好在前頭的樹下等他一會兒,看着他如同學步的稚童般,扭着身子,深一步淺一步地朝自己慢慢走來。
總算是過來了,雲遙伸手捉住他手腕,一把将人拉起,“怎麼走得這麼慢?歇一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