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姜白氏眉眼低垂,卻出聲堅定。
“夫人一不報官,二不尋醫,反而是找上了天門山,想來是覺得非人所為?”
“是”姜白氏這才擡眸,長長舒了一口心中悶氣,“不瞞道長,我也曾是修道之人,後來機緣巧合結識了我家老爺,這才棄道而嫁為人婦。老爺身體康健,素來無病無疾,突然暴斃,定然事出有因” 她說到傷心處,攥緊的手因用力而微微發抖,喉頭一滾,繼續道,
“老爺是在睡夢中突然驚醒而氣絕身亡的。當時我就在旁邊,察覺到他沒有氣息之後,趁着魂魄在體的最後一刻探了一下他的靈識,發現有道缺口”
“靈識有缺”雲遙重複一遍,心中暗忖,這意味着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強行打開了姜老爺的靈台,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是想從他的記憶中知道什麼嗎?還是…想往他的腦海中灌入什麼東西?
得到的信息太少,雲遙一時無法斷定,皇甫鸾開口問道,“家中近日可有什麼異常?特别是不像是人會做出來的事情,尤其是晚上”
既然先不能從死人身上入手,那就先從死人身邊排查。
姜白氏複又坐回椅上,思索了一陣,“這倒沒有,不過…家裡最近死了好幾個人,算是異常嗎?”
“自然”雲遙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我們老爺姜鈞是姜家嫡系一脈,另外去世的兩個人是姜家二房和旁系的兩位叔叔,一個是我夫君的堂弟姜珏,一個是我夫君的表弟姜珑。”
聽到此處,皇甫鸾不禁咋舌,這姜家死人真多呐,心裡也升起好奇,“夫人可能細細說明他們的死因?再者,怎麼姜老爺的表弟還姓姜?”
被雲遙嗔怒着看了一眼的皇甫鸾撇撇嘴歪過頭,姜夫人卻并不在意,隻慢慢開口解釋道,“姜珑是我家老爺三叔公的女兒所生。三叔公隻有這一個女兒,異常疼愛,不忍她出嫁受苦,便招贅了一個女婿。因此這位姑姑的兒子也就随了姜姓。他從小體弱多病,兩個月前去世。說是由于那段時間心悸難眠,安神藥一不留神多吃了些,一睡不醒。”
“至于那姜珏” 姜白氏神色一轉,似是有些難言,停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死在一年前,具體的我并不清楚,夫君當時有些生氣,下令姜家全族不得妄議。”
二人眼色一對,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姜珑竟也是在睡夢中去世的,究竟是真的心悸,還是和姜鈞一樣,被人闖入了靈台呢?
而那姜珏的死因還被刻意遮掩,更顯詭異。
看來這姜家定然有“鬼”,隻是這“鬼”是妖魔還是真的鬼怪,若是從姜家活着的諸人來細細排查,少不得十天半個月,為今之計,隻有…雲遙開口,“姜夫人,我想要”
“夫人救命,别打了…别打了”
雲遙話未言畢就被外頭急促的聲音打斷,三人接連走到門外,看見一個鼻青臉腫的小奴掙紮着往這裡爬,他的後面還跟着一個拿着木棍,頭發有些花灰的中年男人。
這人看見姜白石出來,悻悻地将木棒藏到了身後。那小奴如看見救命稻草一般,奮力撲到姜夫人腳邊,死拉住她的衣擺,“夫人救命,我…真不是故意的”他眼神飛快地瞟了一眼雲遙和皇甫鸾,又轉回看向自家主人。
“好了好了,你先起來”姜白石将人扶起,轉頭去看那拿着棒子的人,“姜祈,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要這麼打他?還當着貴客的面”
被提及的兩人裝作什麼都看不到,隻默默地站在一邊看這位姜家大夫人治家。
姜祈上前幾步,弓腰答道,“夫人,我今日派這小子去路口接兩位貴客,誰知他竟尋了個陰涼地方偷懶睡覺,我這才想教訓教訓他”
原來這事兒還和自己有關,雲遙沖着姜夫人投來的目光微笑着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貴客已到,教訓他兩句就是了,何必下這麼重的手。還嫌這幾日家裡的事不夠多嗎?”她微微蹙眉,面上卻沒什麼狠戾,隻讓人覺得愈發乏累。
“是,老奴知道了。謝夫人教誨,先去忙别的了”
姜白氏擺擺手,拉出躲在自己身後的小奴,“阿鬼,好了,你去找連霜姐姐上點兒藥吧”
“嗯嗯”阿鬼牽動着紅腫的臉點了點頭,方才的恐懼霎時消散,滿面明媚。現在他站起來走,雲遙才發現他的右腿一跛一跛的,但走的速度并不慢,可見不是方才那個姜祈弄的新傷。
“讓兩位道長見笑了,家裡下人多,這樣的事情總免不了”回過頭來,姜白氏撐出緻歉的笑,邀二人進去。
“能看出來姜夫人心善,隻是管理這麼大一個姜宅,想必不易吧?”能走上修道之路的,大多是天性爛漫,不喜拘束的。縱然這位姜夫人不知因何而半路棄道,但想來她的性子也并不适合處理這樣的深宅事務。
曾是同路人,雲遙看着她難免多了一些惋惜和心疼。
她喝了口茶,擡起的眼眸裡有些動容,卻還是那般端莊持重,“是不容易,可既然老爺信任我,我便也不能辜負。”
雲遙不置可否,續上剛才的話,“不知可否讓我們開”
隻是,這次仍舊未能如願。三人的談話再一次被門外的喧鬧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