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小圓桌擺在落地窗的正中央,坐在這裡可以看見噴泉廣場上蹦跳的鴿子和銅制噴泉雕像,雕像是一位抱着水瓶的少女,好像在翩翩起舞,路知谏可以看見少女飛揚的發辮和翩跹的裙擺。
“啊,沒有噴泉了,現在有點冷,等再熱一點的時候就可以看見水從少女的水瓶中流出來。”
顔叙丞托着下巴,順滑的長發不太聽話地垂下來幾縷,桌子上那支鮮豔的紅玫瑰在他的手邊開得正好。
“啊,對了。”顔叙丞突然坐直身子,很認真的看着路知谏,“你剛剛要說什麼來着?”
“什麼?”路知谏眼神透露出迷茫,他剛剛說什麼了嗎?
顔叙丞給出了具體的時間地點:“就是剛剛我們找到這家店的時候,我好像打斷了你的話,對不起,你要說什麼來着?”
這下路知谏想起來了,本來他都打算咽下這件事不再提,沒想到顔叙丞注意到了還特地問出來,這種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放在誰身上都很高興,路知谏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隻是有點好奇,你是來這裡讀書的嗎?”
“我是來讀書的,但我不是在這裡讀,”他買了個關子,指向南方,“我在對面讀。”
“我大學的時候當過一年的交換生,當時就住在他們家,雖然不在F國留學,但畢竟離得近,我偶爾會回來看看。”
聊了幾句菜也端上來了,顔叙丞招呼他:“快試試。”
一低頭,一縷頭發落下來,“啧。”
顔叙丞掏掏椅子上大衣的口袋,“嗯?哪去了?”
“在找什麼?”
顔叙丞把衣服展開每個口袋都掏了掏,“發圈,好像在路上丢了。”
這路知谏也無能為力,他幹看着顔叙丞找發圈,有點手足無措。
幸好顔叙丞自己找到了解決方法,隻見他解下左手上綁的玫瑰印花絲巾,露出皓白的手腕,一隻手攏了攏順滑的烏發,輕輕松松就把它們用絲帶綁在腦後,露出光潔的腦門,最後調整了一下絲帶的結:“好了!”
陽光正好,照在顔叙丞的身上把他的碎發變成金黃的栗色。
路知谏其實不喜歡和别人一起吃飯,他總覺得這樣壓力很大,人們帶着各種各樣的目的組成飯局,比起吃飯,更像是換了個地方博弈,需要時時刻刻提防着對方,每頓飯都讓他憋得慌,就像被打滿了氣的氣球,好像下一秒就能爆炸,可偏偏卡在臨界點,讓人無可奈何。
但是今天不一樣,他擡頭看顔叙丞,顔叙丞正在喝剛才瑪戈特送的青提酒,注意到路知谏的視線,他歪頭看過來,煙青色的眼睛很大很圓。
于是路知谏沖他露出一個帶着點腼腆的笑。
顔叙丞是個很親切的人,路知谏跟他待在一起感覺很舒服,長時間壓抑的大腦終于迎來了一次暖流,直接化進心裡。
所以在顔叙丞問他怎麼樣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給了最高評價:“這是我在這裡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
聽到他的話,顔叙丞表情一下子變得驕傲起來,好像飯是他做的一樣:“哼哼,我就說你不會失望的吧?”
他們吃完走出店門,顔叙丞跟他揮揮手:“再見啦,謝謝你今天幫我拿回手機。”
路知谏也跟他揮揮手,他突然想起來他們還沒有加聯系方式,他本能的伸出手想叫住顔叙丞,卻發現他已經走了一段距離,路知谏張了張口,在他猶豫的時候顔叙丞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街角,他緩緩把手放下來,勉強的笑了一下。
在早春的風裡留下一句:“再見。”
希望可以再見面。
顔叙丞走後也沒有多逛,而是直接回了旅館打電話。
在他吃飯的兩個多小時裡江明詣坐立難安,等待的時間無比漫長,直到屏幕上跳出一個熟悉的名字,她眼睛一亮,飛快地按下接聽鍵,試探地叫了聲:“顔顔?”
顔叙丞把剛剛遇到的事又跟江明詣連說帶演地講了一遍,力圖讓她身臨其境,又喋喋不休的誇贊路知谏的身手,“然後我們吃完飯就分開了。”
江明詣聽完全程,突然發現了一個華點:“你們沒交換聯系方式?我聽着你們聊的還挺投機的。”
“嗨呀,”顔叙丞演了半天可是把他給累壞了,“duang”地一下把自己砸進松軟的沙發,“雖然你聽着是挺好的,但是我看人家挺i的,而且他好像還不擅長拒絕别人,如果我貿然開口應該會讓他尴尬。”
顔叙丞雖然看着大大咧咧,實際上他是個很細心的人。
他在沙發上翻了個身,說話的聲音有點悶悶的,在江明詣看不見的地方有一搭沒一搭地扣沙發靠背上突起的花紋:“本來就是萍水相逢,也不需要強求再見。”
顔叙丞并不需要安慰,馬上就想起了讓他激動的事,一個标準的仰卧起坐坐起來,讓人看了直呼好腰:“對了,你還沒說你婆婆那件事呢!”
“哦,我那個婆婆啊。”提到婆婆這個詞,江明詣就翻了個利落的白眼,她随手拿過身邊充棉量極高,頂軟頂Q彈的抱枕,“其實不太重要——”
“啊?那什麼重要?不對,難道還有比收拾惡毒老婆婆更重要的事要跟我說嗎?”顔叙丞突然覺得有點重任在肩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