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雨的四月的清晨，天地煥然一新，山上的草木綠意更盛。

住在山上老屋裡的喬牧和他抱回來的那隻狗崽，仿佛從此也迎來了新生。

漢子以後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早食隻是胡亂地啃一個喇嗓子的糙馍馍了。

小狗崽的主人從此也多了一個，他會溫柔地用額頭來蹭自己的狗腦袋。

今日二人吃的早飯，江珧雖做的簡單，隻是熱了昨日剩下的把子肉和饅頭，一道涼拌苋菜，再煮上一鍋簡簡單單的米粥，喬牧都覺得美味至極。

昨日的宴席上還剩了兩大碗沒用過的把子肉，還有十幾個白面饅頭，江珧說要盡快吃完了，以免放壞，所以二人一早上就吃起了大肉片子。

“還是要養些雞鴨，以後早上就可以煮雞蛋吃，炒雞蛋能夾在饅頭裡，再腌上一些鹹鴨蛋和粥一起吃。”江珧看着面前的漢子呼噜呼噜地喝着一大粗碗的粥，用手抵着唇偷偷笑了笑。

以前沒有和喬牧在一張桌子上用過飯，現在發現，果真有趣。

看着心愛之人吃自己做的飯吃得香，讓他很有成就感，所以就不由地開始想以後早上還能做些什麼給要出去下力氣幹活的漢子吃。

江珧和爺爺家裡以前是養了雞鴨的，隻是幾個月前爺爺生病，都被江珧宰了給爺爺補身體吃了。喬牧見天兒地出去打獵做工也照顧不來，就沒有養這些家禽。

喬牧聽完，認真地想了一下，自己活得糙，一個人怎麼樣都可以，小夫郎跟着自己可不能這樣，得嬌養着才行，家裡的雞蛋和肉一樣都不能斷的，所以開了口：“幹脆趁着今日，我們去一趟鎮上，買些雞仔鴨苗回來。”

“吃完飯你再在家裡轉轉，看看缺些什麼，到時候一并買上，成親雜事多，總有遺漏掉的地方。”看着小夫郎那張白嫩的跟他拿在手裡的白面饅頭似的小臉，喬牧補充道。

他過幾日就要上山打獵去了，也許要過好久才能再有個歇腳的時候，想要先幫着江珧把家裡捋順了才放心，起碼得把他需要的東西買全了。

江珧想了一下，其實他那天收拾山腳下的家的時候，都已經把東西都歸置的七七八八了，那些他平日裡要用到的物件那天也都已經用闆車拉上山來了，成親前蘆花嬸和大伯娘也都幫着上來收拾妥當了，其實是并不缺什麼的。

但是忽然又想到昨日自己在新房裡等着的時候，無聊在屋裡亂轉悠，無意間打開了衣櫃，看到了喬牧的衣箱裡隻有幾件已經洗得發白的衣物而已，所以定定地看着喬牧點了點頭：“我還想再買上些調料！如此便夠了，别的什麼都不缺的……”

“好。”喬牧應道。

江珧飯量小，已經吃完了，卻仍沒有離開飯桌，支着腦袋看對面的喬牧吃飯，把喬牧看得漸漸羞赧起來，怕自己吃相實在不雅惹得夫郎見笑。

喬牧以為他是在等着去洗碗，隻剩下最後幾口的時候，支支吾吾道：“你先去把要帶的銀錢取來吧。”

江珧并沒有識破喬牧的“小把戲”，因為他忽然想到，除了喬牧今日給自己的那份銀錢，自己的手裡也是有一份積蓄的，還沒有來得及跟他說呢，所以轉身就去了屋裡。

所以片刻後，江珧捧着兩個錢袋子又回到堂屋的飯桌上的時候，喬牧正在竈房裡掄着胳膊刷鍋洗碗呢。

江珧隻好又回到了飯桌上，先把桌子拿抹布擦了一遍，然後把兩個錢袋子裡面的碎銀銅闆還有兩塊整銀都嘩啦的一聲倒在了桌上。

喬牧回到堂屋的時候，明顯怔了一下。

江珧笑得眉眼彎彎：“我也有積蓄呢！”

看着對面神色有些震驚的牧哥哥，江珧解釋道：“爺爺這些年上山采藥，還在鎮上的染坊做工，再加上賃給了周貴兒叔一家的那四畝地每年收上來的地租，是足夠養活我們爺孫倆的，爺爺生前也是攢了些家底的，雖然生病花用了一些，還是有些剩餘的。”

江珧的爺爺去世前說，這些都算作是給他的嫁妝，有個銀錢傍身也好叫他在天上放心。

姑娘和雙兒出嫁前都是由家人給準備嫁妝，而江珧家卻隻有他一個人，所以喬牧沒有讓許媒婆和大伯娘同江珧提這些。

“不隻是爺爺掙的，我也攢了些呢！”江珧樂呵呵的。

這兩個錢袋子，一個是爺爺給的，裡面是整整十兩，而另一個裡面，是他自己攢下的五兩碎銀加一些銅闆。

這些都是他養雞養鴨，去鎮上賣雞蛋鴨蛋，和靈哥兒一起上山采野菜采山貨來賣，一點一點慢慢掙來的。

喬牧隻是訝然。

并不是因為驚訝于江珧竟有這麼多銀錢，而是，江珧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坦然地交待給了自己。

要知道，姑娘和雙兒出嫁到夫家，聰明些的都會偷偷地為自己藏一份或許将來可以用的上的傍身錢，為防遇人不淑。

江珧這樣，并不是因為他沒有心眼，而隻是因為，他對自己這個相公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喬牧一聲不吭地走到桌前，把桌上的銀錢一點一點，一個不落地又裝回了錢袋子，遞給江珧，嚴肅道：“這些你自己放好了，家裡的花用不用這些。”

江珧卻笑吟吟的：“我們既已經成家，我的就是你的。”

“不對。”喬牧的臉色變得更冷肅了一些，“我的就是你的，而你的隻是你自己的。”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去。

江珧無奈，卻也感到心裡面暖暖的。

喬牧一個人站在靜靜的後院裡，暗暗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