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接到任務時,雨水正在敲打辦公室的玻璃幕牆,溫市客戶資料在屏幕上泛着冷光——「蔡甯川」三個宋體字突然化作千斤重擔壓上肩頭。
因為公司極為看重跟蔡甯川的合作,秦淵專業能力強又十分機靈,所以這次出差我把他也帶上了。出發前,公司負責對接的同事給我們詳細介紹了蔡甯川的情況,金陵人士,生活中他是個要求極高、行事作風有些傲慢的人,喜歡高端定制的物品,對細節極為挑剔,而且在合作談判中向來占據主導地位,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占到上風。有了這些信息,一路上,秦淵都在跟我讨論面對蔡甯川時可能出現的情況以及應對策略,試圖提前做好充分準備,确保合作洽談順利。
航班降落時舷窗外翻滾着鉛灰色雲浪,溫市用潮濕的窒息感裹挾住每個來客。出租車碾過滿地破碎的霓虹倒影,後視鏡裡我的領帶正以0.01毫米/秒的速度緩慢收緊。蔡甯川的助理把我們帶到他辦公室門口,推開辦公室雕花木門的瞬間,檀香混着雪松須水的凜冽猝然襲來,那個站在落地窗前的剪影緩緩轉身——蔡甯川的視線像經過精密校準的手術刀,精準剖開我反複熨燙過的職業微笑。他摩挲黃銅鎮紙的右手青筋隐現,那是常年簽署千萬級合同磨砺出的權力圖騰。
此刻,蔡甯川終于結束了與落地窗外城市風景的“對視”,他邁着不緊不慢的步伐,身姿優雅卻又透着與生俱來的矜貴,踱步到辦公桌前。緊接着,他像是對待一件稀松平常的家具般,随意且自然地落座在那張寬大的真皮座椅上。
我們踏入辦公室後,他僅僅是微微擡了擡眼皮,那目光像是從遙遠的天際線掃來,帶着無盡的淡漠與疏離,僅僅這一眼,便算是向我們打過招呼了。那一眼,輕描淡寫,卻又似有千鈞之力,壓得我心頭一緊。
我面帶微笑,拉下椅子坐在他對面,秦淵站在我身邊,我打開精心準備的方案,開始自信滿滿地介紹。可他的反應卻讓我始料未及,他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眼神中滿是敷衍。我講到關鍵處,他不僅沒有露出絲毫感興趣的神情,反倒是伸手拿起旁邊一個快遞盒子,旁若無人地拆了起來。
拆完外層包裝,露出裡面的鞋盒。緊接着,他修長的手指仿若夾着一張輕飄飄的紙片,随意地勾起鞋盒,從中拎出一雙皮鞋。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薄唇輕啟,聲音低沉且帶着與生俱來的矜傲:“這雙鞋,為了尋到它,我可是跑遍了大半個歐洲,全球限量,就這一雙。”說罷,手腕一揚,皮鞋“砰”的一聲被扔在桌上,震得桌面都微微一顫。
這時,他突然看向秦淵,目光在秦淵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對着我問道:“你跟這位帥哥是什麼關系?男朋友?老公?”我被他這麼問愣住了,心裡“咯噔”一下,慌張解釋道:“我們隻是同事。” 蔡甯川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眼神裡滿是調侃,“同事?這麼巧一起出差。”
他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雙腿交疊,用一種近乎審視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語氣裡滿是不屑,“這個牌子的鞋,你,應該沒見過吧?”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話題打得措手不及,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幹澀得發不出一點聲音。還沒等我緩過神,他突然坐直身子,動作幹脆利落,目光如炬,直直地穿透我,冷冷地開口:“你結婚了嗎?”
我心裡猛地一緊,眼神中不可抑制地閃過一絲尴尬,一股怒火“噌”的一下直沖腦門,燒得我耳根都滾燙。但我清楚此刻的處境,公司對這次合作寄予厚望,絕不能因為我的情緒壞了大事。指甲狠狠掐進掌心,暗暗攥緊拳頭,強壓下心中幾近失控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