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有人向他問上一句死裡逃生之後的感想，那麼他肯定會說，什麼都不敢想，隻想擺爛。

好好享受悠閑一點的安靜日子。

沒被人搭理，離樞倒也沒太在意。等萊之喝完溫水歇了好一會，他才起身樂呵着将輪椅推到人跟前。

“出去走走吧。”

萊之皺緊眉頭，仍舊不太适應對方體貼的照拂。

“我可以自己走。”

“不行，你的腿能走多遠？總不能最後讓我背着你回來吧？”離樞堅持到。

萊之又不說話了，兩人堅持了好一會，最後還是離樞将人生拉硬拽上了輪椅。

這種戲碼每天都要上演一次，他們并不覺得無聊。相反，萊之覺得有趣多了。

實驗不管是殘忍的，亦或者是溫和的，它都是實驗，很容易令一個正常人陷入麻木的狀态。

萊之不太清楚正常人和他們這些實驗體有什麼區别，他隻是偶然之下，在十五歲那年，看到了院長家偷溜進研究基地玩的小孩。

說是小孩，其實也沒比他小多少歲，頂多差四歲，長的比他矮了點，面上的的笑容卻比他們多。

哪怕最後被院長壓在地上當衆打了屁股，那小孩也是笑嘻嘻的。

就和面前這個傻子一樣...

一如既往，都有人碰瓷到他身上了，他還在那裡一直彎着腰道歉，自掏腰包讓人去醫療機構檢查身體。

難道...對方真是npc？隻是個體模型比較靈活？

萊之想的深了，突然意識到什麼，這是一個趁機試探對方真實身份的好時機。

“不是說雪國生活水平高，安甯而又和平？”

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碰瓷的人。

虛假的烏托邦。

“他...怎麼說呢...他就這樣。”這還是離樞第一次皺起了眉。

“這很奇怪。”萊之盯。

“你就當他腦袋不太好吧。”離樞眼神躲閃。

“你就是這麼說服自己的？”萊之又盯。

離樞低下腦袋，不太自在的側過身望向遠方。良久，似乎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猶豫的開口發問：“你...不是我們這片星際的人吧？”

這片星際？

萊之沒想到對方會反過來問自己這種問題，但這也同時映襯了一個準确答案，對方确實不是和自己一樣的人類。

“是，也不是。”萊之也皺起了眉，思慮着自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停頓片刻，又接着往下說：“你可以把我當成從異位面來的人類，但我不太清楚異位面的生活。”

“異位面...為什麼會不清楚？”離樞皺着的眉頭更深了，天空中又飄起了雪花，他開始走到萊之身後，推着人往爆炸熱飲店走去。

“我是在研究院長大的，是專門負責參與各項實驗的實驗體之一。後來...我們逃了，受重傷的時候随機躍遷到你們這裡。”

萊之長歎一聲，終究是選擇把自己的底子透幹淨了，或許是因為說出口了，心裡反倒輕松不少。

爆炸熱飲店離他們所在地很近，一進去，身上瞬間暖和起來。離樞推着萊之上了人少的三樓，選了個靠窗而又隔音的小包間。

“他們還在追殺你嗎？”坐下後，離樞依舊是微笑的表情，眨着他那雙好奇而又靈動的雙眼。

萊之先是謝絕了對方想要幫忙脫圍巾的舉動，而後自己脫下放在一旁，這才鄭重的點了點腦袋。

“不過你放心，他們暫時找不到我。就算追過來了，我也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你們。”或許是怕對方不放心，萊之連忙又補了一句。

離樞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隻是在心底默默将高冷的小标簽去掉，又添上了一個意外的好相處。

離樞沉默片刻，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們...也會是你們的實驗之一嗎？”

萊之愣住了，剛準備說點什麼，又聽得離樞出聲。

“我...本來應該是雪國的精神領袖，每一天都會坐在大殿上聽着其他人争論無關緊要的小事。

突然有一天，我感到自己無比的清醒。我真的從來都沒那麼清醒過.....”

萊之靜靜聽着，離樞的面上逐漸出現了詭異而又些許扭曲的笑容，萊之看到了對方隐隐透露出的偏執，呼吸微急，下意識攥緊了拳。

離樞緊盯着萊之，仍舊在叙說着。

“于是我離開了那所宮殿，抛下了那個頭銜。但即便是我走了，他們也依舊會按時去到大殿上争論，哪怕那個座位上一個人也沒有。

每個人的身上，都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線，猶如被傀儡絲操控一般。多麼有趣啊？隻不過我的線，斷了。

你說....每個人都是被設定好的程序嗎？”

萊之看着沾染上瘋狂色彩的離樞，緊攥的指甲掐進手心。他想說點什麼，他應該說點什麼？他說...

“是，但你不是。

你就是你，離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