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在咖啡屋的工資是三百人民币左右,酒吧差不多是五百。運氣好的時候還可以拿一點小費,最多的時候一天三千也不在話下。
小費每次都是被放在一捧花中,被送到後台交到她手上,期間老闆還要稍微抽一點成。
不過若是收到三千以上的小費,江思珺都會笑着推回去。她在這裡工作并不是什麼長臉的事情,雖然這個酒吧挺正規,但是潛規則還是有的——三千陪酒,五千陪丨睡。
可是她已經連着五天收到了,應該是同一個人送的,錢的折法都是一模一樣的,第六天的時候裡面還多了一張紙片,上面的兩個中文字格外紮眼——“收下”。幾個服務員都投來了異樣的目光,在這種地方唱歌,又怎麼會被人認為是幹淨的?也可以說,她有這麼一張好皮相,怎麼可能留下什麼好話?
她還是把錢送了回去,卻收下了那張紙片,就算她再怎麼需要錢,也不會收下。那個字迹剛勁有力,潇灑的行書,讓她有點不舍,尤其是在異國他鄉,看到自己所熟悉的文字,是多麼親切的一件事啊!
她清楚地聽見,那幾個自認為她聽不懂波蘭語的服務員毫不顧忌地評價她,翻譯成中文就是,自作清高的妓丨女。
江思珺,再忍忍,隻要明年一月的肖邦國際大賽開始,你就不用再忍受這種侮辱了,這是唯一支持她堅持到現在的理由。
次日,她收到的花裡還是有那個人送的,裡面還是夾着一張紙片還有三千塊錢,服務員問她上面寫了什麼,她卻笑而不語。
“既然你不想就這樣收下我的錢,以後便當是在為我一個人唱歌,錢就當我給你的酬金,我喜歡看你彈鋼琴的樣子。”後面還有幾首歌曲的名字。
江思珺第二天還真的唱了那幾首歌,自帶鋼琴伴奏。她還特意去商場買了一條黑色的連衣裙和一整套的化妝品,這是她來華沙之後第一次花這麼大一筆錢。晚上走進酒吧的時候,服務員都驚呆了。酒吧不少服務員是留學生,雖然國籍不同,但是審美還是一緻的。江思珺先前一直都穿寬松的襯衫和牛仔褲,未免顯得太過于平凡,也看不出窈窕的身材曲線,今天這麼一身打扮,簡直就是擁有天使臉蛋的魔鬼身材的人間妖孽啊!
多年以後,她已經不再記得那天她唱了哪幾首歌,隻有一首歌永遠銘刻在她的心裡——範曉萱的《我要我們在一起》,那是她十六歲那年參加選秀比賽在決賽中唱的曲目。她難得地飚了高音,聲嘶力竭地演唱。
尾聲,全場掌聲爆棚。
那天她收到了将近一萬塊的“小”費,在那一叢叢花中,她一眼就找出了那束花,裡面依舊是三千塊錢和一張小紙片,小紙片上寫了幾個歌名,她知道,這是她明天要唱的歌。
後來,她都隻為那個人唱歌,紙上寫什麼,她唱什麼,就算是遇到她不會的歌,她也會用為數不多的休息時間學會。
後來唱了什麼,她都忘了,為一個人唱這麼多歌,她這輩子也是第一次。
一個星期之後,她剛進酒吧就有一個服務員給了她一盆風信子,說是有人早就送過來了,指名給她。
風信子,她最喜歡的花,隻可惜小堂弟和堂妹都對這種東西極其敏感,根本不能出現在家裡。
這次沒有放錢,隻有一張紙片——
我想要你,不用錢,用心可不可以?
江思珺回到住處,一直在床上躺着,睜眼閉眼,她和程清輝相處的那一段美好時光都會出現在她的眼前,白天出現在腦海中,夜晚出現在睡夢中。
當初分開的時候已經如此痛心,現在再次相逢,還是疼啊……
江思珺整整休整了三天才稍微恢複了點精力。
第四天,當她頂着巨大黑眼圈走進片場化妝間的時候,一群人頓時聚集在了她周圍,端茶送水送劇本,感覺身邊的空氣瞬間稀薄。
“思珺啊。”化妝師Jack拎着化妝箱在她身邊站着,“你昨天是不是又熬夜了,哎呦呦,你看看這黑眼圈,真是的重的啊……”Jack敲着蘭花指,語氣心疼的不得了。
江思珺沒吃早飯都有點反胃,Jack是公司給她專門配備的化妝師,化妝技術簡直就是一流的,隻不過太娘了。臉部線條本來就有點偏女性化,比較柔軟,這也沒什麼,畢竟是與生俱來的。可是他偏偏就喜歡穿一些更像的女性化的衣服。
黑色的絲綢襯衣包裹着他纖細勻稱的身材,紅色黑格子緊身褲勾勒出線條優美的腿型,腳上還蹬了一雙柔軟的羊皮靴,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柔媚。眼睛猶如上好的寶石鑲在桃花般明媚的臉頰智商,眨眼直接,雙眸一陣璀璨的光亮閃過,流露出熏人欲醉的春丨色。
江思珺不好這一口,反而每次看了都感覺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每天翹着蘭花指扭着小翹臀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唉……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一定要注意休息啊,你眼袋本來就大,這樣一來真的和熊貓一樣了啊!還有啊,睡前一個小時絕對不能喝水,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我也說了很多次你不要這麼嬌滴滴地說話,你怎麼也不聽呢?江思珺在腦海中回擊,她今天還是有點難受,心煩氣躁的一句話都不想說。
“思珺姐姐。”小蘋果半個腦袋探進了化妝間,打斷了Jack的唠叨,“我想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