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翊手捧一抔黃土親自撒在了蘭氏宗主蘭靜的墳上,随後彎身半躬,以示燕帝對蘭氏的敬重之意。
就這樣,蘭家的圓墳儀式在六皇子李雲翊親手培土之下悄然結束了,前來的官員和百姓再一次感慨道雲燕皇家對江南蘭氏的禮遇之情。
自從圓墳回來後,白圓能吃下飯了,隻是時常一個人呆呆地坐着,不哭也不鬧,不說也不笑,像變了個人似的。
這讓李雲翊心中難免擔憂,但徐行舟卻說他的身子在漸漸恢複中。
徐行舟的話亦是讓李雲翊安心了幾分,他的醫術在整個雲燕都是無人能及的,早已超越了徐太醫。
徐行舟為了學醫也是吃盡了苦頭,先是得了徐太醫的真傳,後又跟着醫祖雲遊四方,看遍天下疑難雜症。
剛回到燕京,徐太醫就想讓他進太醫院曆練一番,可這小子斷然拒絕,說要在燕京開家醫館,懸壺救世,以慰仁心。
李雲翊倒是挺佩服他這敢為天下先的勇氣,畢竟違抗太醫祖父的命令不是那麼容易得逞的,這不就被徐太醫趕出了家門。
此番答應李雲翊到江州來,徐行舟其實是想借此機會遊說李雲翊資助他開醫館。
沒成想還真讓他碰上了罕有的疑難雜症,所以他對白圓的身體狀況也格外的上心。
倒是白澤,看着白圓發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以為又是李雲翊所為,成日裡對李雲翊橫挑鼻子豎挑眼,總是找茬怨怼。
李雲翊也不多做解釋,在他眼裡白澤就隻是救了白圓的人,根本不需要費任何心思。
莫文和謝瑜整日忙的看不見人,人牙子背後的暗鍊被查出,竟然和唐宅案和謝瑜跟蹤的武夫都有關聯。
江南乃絲綢盛産之地,而江州又是江南繡業最負盛名的地方,故江南産的絲綢生意大都彙集在江州城。
江州城近郊也就有了很多黑缫絲窯勾結附近的山匪,将抓住的這些乞丐賣去黑窯做煮繭搬運之類的粗活。
而這些黑窯中豢養的武夫,在朝廷催逼稅費時,又會将官府手中收稅官員的名額買到手,窮兇極惡的去民間當稅官。
他們仗勢欺人,吃拿卡要,甚至還會私自加稅,在朝廷向百姓收取的稅賦上層層加碼,中飽私囊。
所以江州的賦稅才能連年分文不少的全部上繳朝廷,從未拖欠過。燕帝還曾作為各地上繳賦稅的楷模在朝會上誇贊過一番。
隻是沒想到江州府衙竟是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
既敗壞了朝廷的名聲,又讓百姓民不聊生,他們卻從中坐收漁利之翁。
故江州知府能奎安對這些黑缫絲窯以及亂匪人牙子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到劫了白圓後東窗事發。
李雲翊得知真相後,大為惱怒,立刻奏疏燕帝,請求從嚴治理。大理寺少卿莫文則舉奏江州知府能奎安有包庇縱容亂匪,且從中牟取重利之罪。
燕帝雷霆震怒,随即下旨,江州知府能奎安就地伏法,其他參與人等均不同獲罪。人牙子就更不用說了,坐實了罪名就地斬立決。
楚帝任命謝瑜為神武大将軍,六皇子李雲翊任監軍,率領神武軍,剿滅江州亂匪。
與李雲翊同行出燕京的車馬隊也已到了江州城,一場清繳江州亂匪的戰事就此拉開。
“将軍,派去跟着武夫的人傳回消息,他們根本不是什麼镖師,而是徑直入了九直山,跟到了窩藏點,發現從镖車上搬下的物件,都是些金銀細軟。”宋彥南來報時,謝瑜和李雲翊正在驿館商讨接下來的剿匪事宜。
“九直山。”李雲翊不禁皺了眉頭,謝瑜聞言倒是沒有特别驚訝。
“六殿下放心,蘭園無虞。”謝瑜知道李雲翊是在擔心蘭園。
燕帝既已下旨李雲翊為監軍,六皇子的身份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現下左右神武軍都已齊整,剿滅江州亂匪的日子指日可待,隻是蘭家的滅門案依然毫頭緒,越來越多的證據都對尋找真兇很不利。
白圓的身子倒是在徐行舟的調理下日漸好轉,慢慢的臉上也有些了笑容。
成日裡和白澤形影不離,白澤隻要稍不及視線,就着急地四處尋找。李雲翊每每看到白圓如此依賴白澤,眼神中總會掠過一絲不明的神情。
隻是讓李雲翊更沒想到是從蘭園回來的那日開始,白圓就不再進食千層酥了。
幾個人都很奇怪,明明白圓嗜千層酥如命,恨不得睡覺都抱着,說不吃就碰都不碰一下。
李雲翊以為他隻是食欲不振,便讓徐行舟調了些去積滞的藥給他,想着好些了便哄着吃上幾口,可白圓見到千層酥扭頭就走,竟都不多看一眼。
白圓反常的舉動,也讓白澤有些吃驚。
想當初為了千層酥,自己沒少挨悅香樓夥計的打,這又是為何說不吃就不吃了?
當李雲翊問起徐行舟時,徐行舟也一頭霧水,他也道不清其中緣由。
白圓的脈象倒是摸着比先前确實是穩健了些,按此調理下去,自愈應該也隻是遲緩的問題。
不吃就不吃了吧,李雲翊也不強迫他,從那以後宅院裡就鮮少再出現千層酥的影子。
白圓不愛吃千層酥了,可謝瑜始終忘不了這一口。
這不臨近出兵前,又到悅香樓來了一趟,邊吃千層酥邊問夥計,最近這幾日裡有沒有人來說要還銀兩。
夥計被問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直搖頭。如今這世道借出去的錢财就若那潑出去的水一般,哪還會有主動還回來的道理?
看來,自己的預料果然沒錯,那就一切按計劃行事吧,謝瑜吃完最後一口千層酥便離開了悅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