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公子看着怔愣地停止磨墨的嬌圓,輕咳了一聲道:“墨都快幹了。”
聽到公子的聲音嬌圓這才反應過來,手上不由得加快了磨墨動作,有些躊躇道:“沒……沒想什麼。”
青雀公子聞言雙眼微眯,他知道嬌圓定是有所隐瞞,隻是并沒有再追問下去。
待公子停下手中的筆,天色已有些見黑,嬌圓揉了揉酸痛的手臂,這伺候人的活可真是不好幹。
青雀公子走到多寶格處,取出了《嬌圓圖》,懸挂于書案後,轉身說道:“以後這圖就挂在此處,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能看,隻是我不在時不要擅入。”
“是,公子。”嬌圓又是極簡地回應着,她的眼神全落在了娘親那幅繡品上。
看着嬌圓漸漸微紅了眼眶,青雀公子輕輕垂眸,羽扇般的眼睫微微顫動着,這也是他第一次當着嬌圓的面承認了她的身份。
看着這幅圖,嬌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與娘親共同繡制這《嬌圓圖》的過往中。
娘親本是應和姐姐共同完成這幅雙面繡,可無奈姐姐在繡制的過程中總是出錯,不知毀了多少繡錦,最終蘭語嬌提議讓自己嘗試一番。
娘親一開始并不相信她能繡出來,畢竟也從未正式教過她蘭家的繡技,隻是平日裡蘭語嬌常盯着她們刺繡時可以一動不動得待好半天。
可終歸還是架不住蘭語嬌一直軟磨硬泡的癡纏,隻好答應讓她試一試。
沒成想,蘭語嬌竟然和娘親配合得十分順暢,完成了《嬌圓圖》,隻是從那以後姐姐對待自己就比以往更加冷漠了。
想到這裡,嬌圓的淚水終是忍不住滑落下來,看到這幅繡錦就仿佛看到已逝去的親人。
隻是她們定不會想到,自己連這幅繡錦都沒能守護住,落入了他人之手。
嬌圓越想越覺得傷心,竟然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青雀公子立于身旁一言不發,也不阻止,隻是默默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嬌圓哭夠收了聲,青雀公子這才悠悠地問道:“這幅繡錦為何對你如此重要?”
嬌圓抹了抹眼淚,“這是我娘親留下的唯一念想。”不知道為何,她不想讓公子知道自己也是繡這幅錦的繡娘之一,便隐瞞了其中這個很重要的原因。
“如若我毀了你這唯一念想,你會恨我麼?”青雀公子盯着繡錦,無緣無故的話語讓嬌圓心頭一滞。
何其相似的場景不知在夢中出現過了多少回。
她曾經毀了李雲翊已逝母妃的畫像,李雲翊定也是恨她的,隻是不知他現在是否還活着。
想到這裡,嬌圓搖搖頭道:“我不會恨你,因為我也曾毀了别人最為重要的東西,雖不是有意而為之。”
青雀公子聞言目光微微偏轉,眼神深邃地看着嬌圓,仿佛内心掙紮着一個許久沒有答案的秘密,在這瞬間便昭然若揭于兩人之間。
頓了片刻,青雀公子轉過身背對着嬌圓,淡然道:“不要給我任何毀了它的理由。你出去吧。”
嬌圓震驚地看着青雀公子的背影,為何這身影看上去有些悲傷又有些凄涼。回想起方才青雀公子說的那句話讓嬌圓頓時心生寒意。
嬌圓憂心忡忡地出了青雀殿,她有些沒聽懂方才那句話的意思,難道青雀公子真的要毀掉《嬌圓圖》。
如若真是這樣,那一定要在這之前複制出《嬌圓圖》才好,不能讓娘親的絕繡就這麼毀于一旦。
嬌圓若有所思地向前走了幾步,這才發現葡萄竟然站在殿外,她本不想搭理葡萄,可無奈葡萄偏不想放過她。
隻見葡萄手上端着瓷盅,應該是給青雀公子炖的補品。
嬌圓本準備就這樣擦身而過,誰成想葡萄卻轉身說道:“浣衣房那裡夜間還需要幫工,你可莫要忘記了。”
嬌圓随即嗯了一聲,繼續道:“還請葡萄姐姐告知這浣衣房該如何走?”
葡萄指着與浣衣房完全相反的方向道:“從這裡走過去看見有光亮的地方便是。”
嬌圓謝過葡萄,便轉身朝葡萄指的方向走過去。
葡萄看着漸漸隐入黑暗中的嬌圓,臉上笑意漸冷。
嬌圓按照葡萄指的方向并沒有找到浣衣房的位置,在青雀台裡轉悠了半天,才摸到一處略有光亮的地方。
她想這麼晚了還有人在忙碌,大概應該是浣衣房了。
待她走近才發現,此處是片寬敞的地方,隻是竟然有一群黑衣男子在耍弄刀劍,習武練功。
嬌圓一臉茫然,她這是到了什麼地方?不會是撞破了什麼秘密吧?
雖然此處燈光微弱,可習武之人有着敏銳五感,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嬌圓,一個瘦弱的女子突然出現在校練場,這無疑是件大事。
此處校練場閑雜人等不得入内,更何況是這個時辰,這女子是如何摸到這裡來的?難道是有人派進青雀山的暗探?
所有人都頓時警戒起來,站在高處的教頭更是一個箭步飛身上前,立即扣住了嬌圓的脖頸處,暗暗發力。
嬌圓瞬間就覺得自己已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小臉憋得通紅,雙手不停地拍打着死死掐住脖頸的那隻手,希望能松開一口氣給她。
可越是拍打那手扣的越緊,嬌圓慌亂之中抓住那兩隻手就想用力掰開,讓自己好能吸口氣。
眼見着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胸口處憋悶地馬上要炸裂一般,意識也開始漸漸地模糊,嬌圓隻能感到淚水滑落至臉頰,隐隐有絲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