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越說越來勁,“……就留下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庶子現在掌家,姚家畢竟是大戶人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上頭的人這麼可能不關心?”
一家子遭歹徒殺害,靈牆一下子就想起那天下雨的情景。
漢子見靈牆愣住,還以為當真吓住了他,故意說道,“大家夥都在傳,是那個庶出子在搞得鬼……”
“你想想看,姚家主死了,偌大的家業可就落在他一個人頭上了。天呐,那得有多少錢啊!”那人露/出滿臉驚羨,仿佛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靈牆不懂,人死了不應該很悲傷嗎?
山下村裡有人死的時候,大家總是敲鑼打鼓,哭嚎連天。
靈牆能夠感受得到,死,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靈牆腦子懵懵的,再聽不進去後面那人說的話。
自己雖然是個小土精,可是沒什麼靈力,他後怕的想,要是那天沒有千裡馬和黎木攔着他上坡去,自己那天會不會同那些人一樣……那自己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大師兄他們了……
黎木蹭了蹭他的腳,将他喚回現實。
“诶诶诶——小姑娘,你看着像外來的,你的路引呢?”看守的衛兵叫他,原來他們已經排到城門口。
“路引?路引是什麼?”靈牆問。
“沒有路引不讓進,走走走。”
靈牆還真知不知道什麼是路引,他個山裡村人,從來沒進過城。
他拉了拉衛兵的衣服,“大哥,你行行好,讓我進去吧。”
靈牆本就生得粉雕玉琢,雌雄難辨的,撒嬌起來更見生動活潑。
衛兵一陣可憐,尴尬地将靈牆拉到一邊,說道:“小姑娘,這要是放在之前,你交點錢,我可能就讓你過了,但現在非常時期,城主下令,我們也沒辦法。”
衛兵一臉為難,“你要不等城裡這陣風頭過去了,你再來?”
靈牆也犯難了,他想去興安城看看,陰差陽錯來了渝陽城,可是他想着來都來了,不如看一看再走。最重要的是,沒有路引這個東西,他現在連渝陽城都進不去,更何況去興安城呢?
“幹什麼呢這是!”一位身着玄色盔甲,高大威猛的男人走了過來。
衛兵立馬低頭抱拳,“大人——”
男人聲音深沉粗犷,十分威嚴,“我問,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衛兵道,“大人,這個小姑娘她……”
“她什麼?”
衛兵:“她——要進城。”
“外來的?”男人的目光從衛兵挪到靈牆,“她要進就讓她進,隻要有路引,要是沒有還想進去——”男人垂下眼眸,握了握腰上系着的刀。
靈牆自然是看見了,後撤了小半步。
“诶诶诶,大人、大人,對不住,對不住,這是我家孩子……”一個婦人突然從隊伍裡跑了出來,攬住靈牆。
靈牆被擁入一個懷抱,吓了一跳,他擡/起頭,看見了一張很眼熟的臉。
婦人一個勁兒地彎腰給那位‘大人’道歉解釋,“……大人,事情就是這樣,我們家姑娘跟我鬧脾氣呢。再說她一個娃兒,能幹點什麼……”
“孩子,孩子能幹的事多了去了!”原本男人還靜靜的聽着,突然聽到這句話,聲音陡然變粗。
氣氛一時凝重。
玄色盔甲的男人不好對着婦人發脾氣,咳了咳,“好了,把路引拿出來。”
“哦哦,好,”婦人轉過頭去,“陳梁,快把路引拿來。”
一個滿臉濃密胡須的中年男人将東西遞了上來。
男人看了看路引,又瞄了一眼其它,“這隻狗和驢也是你們的嗎?”
靈牆将劍拔弩張的黎木從地上抱了起來。
黎木朝着男人叫了幾聲。
男人:“還挺兇嘛。”
“是,都是我們的,大人。”婦人說。
男人:“進去吧,小心點,别讓這狗咬了人。”
“謝謝大人,我們曉得。”婦人攬着靈牆通過城門,而那名叫徐梁的男人則将驢牽了進去。
“趙伯母,梁伯父謝謝你們。”走到衛兵看不見的地方,靈牆對着二位行了個禮。出門在外,他都快把他大師兄教的禮儀忘光了。
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之前借他們住宿的夫婦倆。
婦人一把抱住靈牆,“娃兒,你那天一走了之,讓我們好生擔心啊……”
趙伯母放開靈牆,從懷裡掏出了靈牆當時留下的那塊銀子,“給,我們不要你的錢。傻孩子,你自己拿着,以後有困難了,你再拿出來用,昂。”
靈牆看着婦人臉上的褶皺,覺得不好意思,說不出話來。
當初自己起早離開,就是為了避開夫婦兩人,不給他們添麻煩。畢竟自己一個人外出,看見的人都會覺得有點奇怪。
“乖娃兒,有什麼事給我們說嘛。要不是我們倆剛好來渝陽城有事,都可能遇不到你——娃兒,你來這裡是幹什麼啊?”
靈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夫妻兩人還以為他是逃難的孤兒,但其實他是故意離家出走的,他總不能跟他們說是特地跑出去見世面吧。
靈牆:“我……我想去興安城。”
“興安城,倒是還有些距離……”徐伯父說道,“但你這小姑娘家家的,路途上多有不方便啊,萬一路上遇到個什麼強盜——”
“呸——”婦人動手打了一下徐伯父,“娃兒面前瞎說什麼呢你?”
婦人暖聲道,“娃兒,你去興安城是去幹什麼?”
“我是、我是……我去、我是去省親的,對,我是去省親的。”靈牆說話磕磕絆絆,他忽然想起先前那大姨說要去省親的事情。
“你還有其他的親戚,那好,那好……”婦人有些欣喜又有些寂寞,“哎,我本想你要是沒地方去就來跟我們住,我們倆這麼多年都沒有孩子……”
“啊,嗯……”靈牆把頭垂得低低的,二位夫婦是這樣的誠心。
他感激伯父和伯母的幫助,卻不能為他們停留。
師兄說過,他是土精,不能随意暴露在人前,時間長了,會顯露/出破綻的。
剛何況,他還是一隻小土精,是一隻修煉都不到家的小土精。
但盛情難卻,靈牆當晚還是跟他們住在一起了。
次日清晨,跟夫妻倆吃了早飯,靈牆就提出要上街看看。
夫妻兩人害怕他又突然跑路,讓他把先千裡馬留在屋外,并讓徐伯父陪他一起去趕集。
靈牆堅持要自己一個人去,他說他自己會照顧好自己,讓他們先忙他們自己的事情。
講真,這回他真的隻是想去逛逛。
趙伯母拗不過他,隻好帶他認識回來的路,才讓他出去,還讓他自己一個人小心些。
城中雖然沒有野獸,但人心更為可怕,靈牆自幼生活在師父師兄庇護下,自然不知道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