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顧懷憫突然出聲,用那種暧昧中暗含着威脅的語氣喊出我們從前私底下才會有的親昵稱呼,然後笑裡藏刀地警告我:“你再當着我的面勾引我的員工,我可真的要生氣了。”
他竟然當着員工的面喊我哥哥,他的臉皮比以前厚了很多。
我忍着尴尬看了賀文一眼,她有一瞬間震驚得失去了表情管理,感受我的目光之後,她咽了咽口水,仿佛我是什麼髒東西,被我多看一眼就會染上黴運似的,來不及告辭就直接從辦公室出去了。
出門前她甚至貼心地把這間辦公室靠近走廊那一側的百葉窗拉上了。
她關門就算了,大白天的為什麼要拉窗簾,我不理解。
但有點憤怒。
上層建築作用于經濟基礎。
通過她熟練的動作,不難猜出她這位看上去道貌盎然的老闆平時在辦公室的生活作風。
我感到一陣反胃,沖顧懷憫道:“别這麼叫我。”
大概是我的臉色真的有些難看,顧懷憫終于不裝冷酷了,開始假惺惺地關心起我來,“你怎麼了,哥哥?”
我忍着胃部的不适,開門見山地問他:“她是不是賀詩的妹妹?”
他沒有反駁。
媽的,我就說為什麼這麼眼熟,她簡直就是女版的賀詩。
兩年前,那時候我和顧懷憫還沒徹底分手。
但離分手好像也隻差一個正式通知了。
我找了一家我最愛的中國餐廳,點了幾道平時最愛吃的菜,我告訴自己,如果這頓飯好吃,我就放棄讀研的計劃,回國去找顧懷憫,跟他重歸于好。
我們之間所有的矛盾好像都是因為分隔兩地引起的,隻要結束異地,一切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那天的廚師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做出來的菜竟然大失水準,簡直可以用難吃來形容。
可我還是回國了。
我坐了十七個小時的飛機,落地後直接打車去他家。
然後,在他家樓下,我見到了我這輩子都不願意再回想起來的一幕。
此後兩年,一直到今天,每每想起都會讓我頭痛欲裂的一幕。
我當然設想過無數次,我們再見面的場景。
事實證明,我的想象力還是太過貧瘠了,我曾經在腦海中構建過的所有戲劇性十足的重逢橋段,都比不上此時此刻他不管有意還是無意讓我見到的一切。
再開口時我的聲音很冷,“我不知道你是雷魂的老闆,如果知道我今天不會來。”
他聽我這麼說,做出一副很受傷的表情,“兩年沒見,哥哥就一點都不好奇,我現在變成什麼樣了嗎?”
“看到了,你和兩年前一樣惡心。”
“……”
他沒有說話,眼眶有一瞬間變得很紅,但也隻是一瞬間,很快,他眼裡那點濕意就被壓了下去。
如果這也是演的,那真是影帝級别的。
他不高興,是被惡心兩個字刺激到了嗎?
兩年前的那天晚上我也這麼罵過他,我還罵了很多更難聽的話,罵完我就站在他面前,靜靜等着他開口反駁,随便反駁點什麼都行,哪怕隻是騙騙我,以我當時對他的感情,無論他說什麼鬼話我都會信的。
一直到登機前,我都還在等着他給我一個解釋。
就算他告訴我,他哪天晚上喝多了,認錯了人,我也會立馬原諒他。
但他沒有,那天晚上沒有,之後的兩年,七百多個日日夜夜,都不曾有。
我把視線從他臉上移開,轉而看向窗外,這裡視野真不錯,能看到H市最繁華的商業街,“既然兩年都沒聯系過我,現在還把我叫過來幹什麼?”
“哥哥,你是不是忘了,我現在是你的甲方,叫你過來當然是為了工作。”
我在期待什麼?期待他在長達兩年的冷暴力之後,突然大發慈悲放我一條生路?
我冷笑道:“這活兒我幹不了,另請高明吧。”
他突然起身,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壓迫感十足地看向我,就像肉食動物看着即将到手的獵物一樣,“哥哥,你是不是還喜歡我?”
我毫不留情地嘲諷道:“你比以前自作多情了。”
從前我喜歡他的時候,他一次又一次質疑我的真心,現在我不喜歡他了,他也要大言不慚地否認嗎?
他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不然我想不通你有什麼理由要拒絕我開出的天價稿費。”
“顧懷憫,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我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想用錢砸我?”
他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懷念,“任何時候都不要跟錢過不去,這是你以前教我的,你忘了嗎,哥哥?”
我當然沒忘,那個時候我每天絞盡腦汁想盡各種辦法白送他錢他都不要。
當時的我又怎麼會想到,有一天這句話會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就當我教了一條狗。”我轉身拉開辦公室的門,“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