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
一瞬間,路嘉一勾高腳杯底座的指間頓住,瞥見壓在杯沿的那隻手時,目光被刺眼的疤痕燙到。
精雕細琢的藝術品上,瑕疵是因她産生的。白璧微瑕,青筋脈絡隐隐,卻也莫名欲氣。
她抿了下唇角,别開眼。勾着高腳杯底座的手無意識用力——
還是沒拿動。
這下,路嘉一确認對方不是無意将手搭在底座邊沿的。
她錯愕擡眸,視線順着酒杯上移。
對方壓根沒看她,似乎隻是無意将手落在底座邊沿,更像是未察覺到路嘉一的動作。
指間閑閑地落在邊沿處,回應程頌驚訝的那句“你怎麼來了?”
程衍瞥程頌一眼,空閑的另一隻手摘下棒球帽,指尖翻轉,勾着帽子放在一邊。路嘉一暗中又使了使力,還是沒拿動,程衍視線極快地掃過她,回應程頌:“我的包廂,我不能來?”
一句話,路嘉一疑惑看向程頌,手也下意識松開。
算了,一杯酒而已,本着追人的誠意,她抿了下唇角,收手。
下一秒,程衍似乎剛發覺她的動作,很低地嗤笑一聲。随即,程衍端起酒杯喝了幾口,大概是包廂内的昏暗燈光使然,路嘉一隻覺得身旁人仰頭将酒液入口的動作有些不知名的意味,她錯開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聽到一聲極淺的嗤笑。
程頌哽住,也想起了這的确是程衍的包廂。她在酒吧都是記程衍賬上的,而且有事也都是來程衍包廂玩的,所以慣性地帶着路嘉一進的夜市這裡。
“小氣。”
她嘀咕着程衍小氣,餘光瞥見他手裡氣泡酒的顔色,霎時不可思議地看向程衍:“不是,想喝你自己點,你喝我們酒幹什麼?”
這杯酒是路嘉一點的,因為顔值滿分。
再者,人家路記者自己付的錢,就算是請客,也請的是自己。程頌一言難盡:“程二。”
她試探問:“你是被劇組退回來的嗎?”
都窮到沒錢自己買酒了。
程衍顯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氣笑了:“盼我好點。”
路嘉一緘默,一時摸不準程衍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無意識地擺弄着手裡的遊戲卡牌。須臾,一旁程衍的語調随意,整個人倚靠進沙發裡,揉了揉眉心:“度數太高。”
他語調意味不明的:“再耍酒瘋,我可不管。”
一句話,路嘉一撥弄卡牌的手頓住。
鑒于自己前段時間剛有過前科,默默拿起手邊的酸奶喝了口,當作不是跟自己說的。程頌沒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神情莫名:“你什麼時候管過?”
聞言,路嘉一欲言又止,她瞥了眼程衍,面無表情地繼續裝死。程衍嗤笑一聲,沒解釋:“行。”
稍頓,語調閑閑的,像是帶着鈎子:“小沒良心。”
明明是在跟程頌說話,路嘉一卻莫名有種自己被内涵的感覺。
好在,陸成遠也剛好推門進來,目光瞥見剛才還在說不來的程衍意味深長道:“什麼風把這位祖宗吹來的?”
程衍眼皮未擡:“社會主義反封建迷信的風。”
陸成遠:“……”行,這是真祖宗,他果然就該閉嘴。
路嘉一也微哽。
程頌倒是擔心自己請來的人被不請自來的人打擾到,小聲問要不要去隔壁包廂她們單獨玩,陸成遠聽見樂出聲:“别啊,這是有多嫌棄咱們程老師啊。”
“……沒有。”
不光不嫌棄,她的心思也不清白。可——
想到支付寶聊天框裡的消息,路嘉一還是有些不自在。對着屏幕追人,和對着本人追人簡直是天壤之别。
她不動聲色地按了下左手虎口,企圖緩解真人在側對自己的影響。程頌見她沒不自在,也放下心,又摸出幾副遊戲卡牌,頗有興緻:“那咱們繼續,人多更好玩。”
陸成遠自然沒意見。
路嘉一點點頭,程衍眼睑稍擡,嗯了聲。
身高腿長倚靠進沙發的人坐起,将羽絨服搭在身後,身體前傾,順手拿過路嘉一手邊的卡牌,指間翻轉的動作極具技巧性,漂亮且利落。
路嘉一的視線不自覺被吸引,可瞥見除了手背上的傷痕外,掌心和露出的手腕處也多了好幾處紅腫的痕迹,路嘉一抿起唇角。沒等她收回視線,黑色衛衣被落下,傷口再不見蹤影。
均勻撥散的紙牌出現在自己眼前,她茫然擡眸,對上暖調光線裡眉眼輪廓清晰的桃花眼和湊近沖擊力極強的五官,一時沒反應過來,滿臉疑問。
同樣的暖調光線,眉眼清冷昳麗的人擡眸,琥珀色瞳仁帶着迷茫。某一瞬間和多年前除夕夜到派出所接人的少年時期路嘉一重疊起來,那時的小姑娘站在煙火裡壯着膽子許願。
須臾,程衍定定看她兩秒,忽地移開視線。
“一一,抽牌,五張。”
程頌提醒她。
聞言,路嘉一奇怪看了眼程衍,抽出五張牌。
抽完,程頌和陸成遠也相繼抽出五張,程衍自己也拿出五張,剩下的擱在桌面上方便補牌。
類似于德撲的規則,籌碼是不同顔色的積分牌,積分卡最先輸光的人可以抽懲罰卡,作為被懲罰人,積分卡最多的人作為懲罰人。
前兩輪路嘉一險險逃過,陸成遠和程頌各自被懲罰了一次。
程頌選擇了完成懲罰卡上的任務,随機給微信群裡最末一位發紅包。陸成遠則是沒執行懲罰卡的内容,直接喝了杯度數不低的酒。
到第三輪時,程頌亮出手裡的最後一張牌,程頌樂了,收了她面前的積分卡,指了指旁邊懲罰卡的位置:“一一,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