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祥公主食指比在唇上,噓她,“你怎知?”
李明月眯眼一笑,清媚燦然,“我的好表姐,你要養面首,好歹找個清白的。看他話中熟練,不知哄得幾個姐姐心疼,恨不得白給他個宅子,他還要推脫說不要不要,某怎可得小娘子财物?非得勾的你拱手相奉才好。”
嘉祥公主卻滿不在乎,“至少哄得我開心嘛。”
李明月看她不甚在意,提醒一句後也不再勸,左右不過花銀子買樂子,隻道:
“那你可藏好,别被禮部禦史那幫老頭子瞧見,不然有你煩的。”
那邊雙枝翩跹謝禮,這邊嘉祥面笑賞錢,嘴上還小聲回道:
“你那幾個專門蹲禮部外聽牆角的,給我也介紹下呗。”
李明月嘴角揚起微小弧度,眼睛閃爍得意光彩,跟她眨眨眼。
嘉祥抓起一把金瓜子往她手裡塞,玩笑打趣她:“好妹妹,給你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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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肆坐轎子到城郊普陀寺前需得兩個半時辰,提前三日天蒙蒙亮,國祭名單上的百官家眷便已準備好。
李明月眼睛尚未睜開,就被丹杏桃石從床帳裡扶起,迷瞪着勒緊襦裙帶子,坐到轎攆中還在打瞌睡。
反觀身後正扶着丫鬟上馬車的李雲清,竟神采奕奕,整裝待發。小胡氏拉着她車簾子囑咐着,塞給她一荷包。
李明月不耐,桃石趕緊催促馬車行進。
走得晚了,若是正午到了普陀寺山腳,那望不盡的長階,一百零八個,一個接一個,可叫難受得緊。
古刹坐擁于翠巒環抱之間,巍峨塔尖在遠處就能望見,金箔古鐘每日敲響,佛音袅袅回蕩在普陀山下,聲聲悠遠綿長。
似戒告衆生無人躲得過世間仇怨輪回,隻能跪于佛祖腳下以求垂簾。
待到了寺外門前,隻見匾額高懸,金漆斑駁,下車走路,以示誠意。
那排排長階直接将人的自尊踩在腳下,一同消弭的是人在信仰面前無用的堅持,徒生恐懼尊敬。
參天古樹下聚集了熙攘人群,官家太太娘子相熟的三五成群,作伴說笑,攜手邁階。普陀寺的住持僧彌在門口接待,遞上名帖後自有相應的小僧引她們入住。
黃牆包裹,大雄寶殿正門前爐裡香火缭繞出缥缈雲煙,那煙氣,同慈甯宮後殿的如出一轍,嗆人得很。
李雲清見了正在拜香舅母一行人,先行離去。
那日李明月問了嘉祥公主,嘉祥道,聖上嫌她和離名聲不好,叫祖宗丢臉,免去她奔波。
李明月豔羨得很,隻是嘉祥公主不來,那她找誰看熱鬧去?
複又記起昨日裴既林使喚文禮來送的東西,說今日他們都在寺中安置,明日聖上來了才一同進後山。
她拿帕子掩住鼻子揮去嗆人的香灰,左右環視,與寺廟内其他人虔誠神情格格不入。
慧能大師從身後叫住她:“阿彌陀佛,靜安施主,許久不見。”
李明月扯了嘴角,“慧能大師還是老樣子,今日也需門前迎客啊。”
裴太後深信不疑的國師慧能,怎會與普通僧彌一樣負責接引香客?不過充當普陀寺的門面,與達官顯貴寒暄罷了。
慧能大師念了句法号,花白眉毛紋絲不動,雙手合十攆着他念珠,道:
“呵呵,今日貴客登門,寺裡忙不過來,貧僧自然需出份力。”
又問她,“施主一路勞累,是先讓小僧引你回禅房歇息,還是……施主可要去供奉故人的佛殿?”
皺紋下近乎不見他灰白眼珠,說出的話卻一如既往為難人,慧能大師這老頭子素來見不得她好過。
“施主許久不來,去給故人上柱香也是好的,孝心不在别處,隻在時時刻刻的挂念。”
“大師說得很對,本郡主自在心中時時刻刻為故人祈願,這點就不勞大師挂心了。大師近來可要入宮?”
“阿彌陀佛,未得貴主宣召,貧僧還是留駐僧寺。”
“留駐僧寺也好,娘娘每年供奉如此多香燭香油,就是叫大師替着我們在故人前日夜誦經,焚香念咒,大師,你應當不會再像年前那般,隻顧周轉與貴客之間,倒忽略了故人,叫故人、娘娘和本郡主都不得安甯吧。”
李明月話說的難聽,慧能大師胡子氣得抖了抖,不少人見他二人話談,接豎耳瞠目,慧能隻得将她狠話咽下。
“阿彌陀佛,施主言重了。貧僧向來盡心竭力……”
“好了,知道大師盡心竭力,大師今日想必還有的忙,本郡主就不打擾了。”
李明月墨色瞳仁環視一圈,見不遠處一站立的年輕小僧彌,朝他招了招手,“你,就你,過來帶路。”
小僧彌看了看住持臉色,慧能大師深吸一口氣,點頭。太後信任,達官貴人對他尚以禮相待,百姓更是恭敬有加,隻一個李明月,次次口出狂言,目中無人。
“阿彌陀佛,貴客請這邊走,小僧帶您去女眷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