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眼光。”
本來湯淇不打算回頭的,但這語氣格外需要深究。帶着嘲諷和幽怨的陰陽怪氣,怎麼聽怎麼不爽。
就算不是對自己說的,她也得看看是誰。
排球夾在腋下,她轉過身,目光即可尋找聲音的來源,看來看去隻把懷疑放在了紀律身上。别人注意力都在球上,唯有他眼神明澈又直白。
下意識地皺眉盯着他。
是不是有病,我又怎麼他了?
湯淇懶得去深究為什麼說這句話,拿着排球回到曹均身邊。她才不和紀律一般見識,管他對自己什麼看法。
見學生準備的差不多,幾個人躍躍欲試,開始嘗試用手肘墊球,體育老師借此機會講解動作要領。湯淇把球夾在腿間,跟着老師學動作。
手心并攏,大拇指放在最上面。感覺掌握了基本動作,湯淇便拿出排球抛向空中,趁着排球尚未落下抓緊擺好姿勢接球。雖然動作看起來很滑稽,但好歹接住了球。
她立即笑起來,跟着球落下來的方向前後移動。
湯淇往前走了幾步,沖着隊友喊道:“曹均,我現在抛給你。”
“好。”
聽到他的聲音,湯淇欣然一笑,抽空看了他的位置,牟足了力氣把球盡可能往上抛。
排球脫離支撐,在空中停滞片刻便迅速下落。
曹均和湯淇都仰着頭,做着準備。不确定能不能接到球,但兩人都不想讓排球落地。
他們朝着一個目标前行,距離越來越近。
眼看排球到了能夠接到的高度,曹均果斷伸出手,排球被重新抛向空中。兩人的距離已經可以用咫尺來衡量,不适合在進行墊球,但湯淇專注力全在頭頂的排球。
再次下落時,她條件反射地就擡起胳膊。由于提前蓄力,覺得一定可以接到排球,所以也就沒躲避。
怎料排球的軌迹出其不意 ,朝着肩膀落下。
疼痛一瞬間的事,湯淇覺得肩膀要斷了,她叫了一聲,立馬蹲下來,右手揉着肩膀:“靠,好痛啊!什麼破排球,我不要打了。”
曹均見此緊跟着關心道:“要去校醫那看看嗎?”
“不用,我要換個球。”湯淇悶聲說。她單純就是嘴炮,罵罵出氣得了,說的和做的永遠對不上。
“我去換。”
“嗯。”
曹均拿着排球到體育老師跟前打報告,然後朝體育館後的器材室走去。
疼痛緩過來,湯淇心裡也沒那麼氣了。她決心要和曹均一起挑個順眼的排球,最好能自動規避風險。
否則一節體育課下來,她非得成獨臂楊過。
曹均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中,湯淇站起來跟上。
雖然每天都有體育課,但還是擋不住器材室一股灰塵的味,聞上去跟幾百年的老文物似的。門口燈打開,一眼望過去,亂七八糟的各種球放在地上。
曹均一排一排地找過去,在角落裡看到一筐排球。他把手上的放在旁邊地面,低頭挑選。剛拿出一個不錯的排球打算換,身後響起一道聲音:“這個不行。”
曹均回頭望着湯淇越走越近,他問:“你怎麼來了?”
“因為我要自己選啊。”湯淇沖着他笑笑,蹲在旁邊,手伸進框裡開始挑挑揀揀,“我想選一個我順手的,不會砸在我身上。”
她抽出一個排球遞給曹均:“你先拿着這個,我要看看最下面的。”
曹均接過排球放在旁邊。湯淇本意真的是想選一個順手的排球,但後來就不這麼想了。她趁着餘光瞄了幾眼,故作随意地問:“你現在有五百塊嗎?”
“沒有。”
“那你.....?”
顧慮到曹均,她并沒有把話說開。
曹均:“有沒有五百塊都一樣。”
“?”
“不是錢。”曹均默了默,“是我。”
就算心裡再關心,再想要幫助曹均,可湯淇也隻是個未成年學生,沒有主見且力量狹小。
“那怎麼辦?”
“不怎麼辦。”
“不行的!”湯淇認真地盯着他,“你怎麼能讓他們打你呢?萬一有個好歹,你就沒辦法上學了。”
看起來懦弱的曹均,說起這句話卻格外堅定:“我一定會上學。”
“所以啊,就不能讓他們打你。”
話說出來湯淇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隻顧勸曹均,并沒有站在曹均的立場考慮。這世界不會有人願意被打,不過是不能反抗或則無力反抗。
兩人都沉默了,寂靜地隻有呼吸。
隐約中能聽到幾聲前面同學的笑聲,遙遠的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歡樂,與他們無關。
“那怎麼辦啊?”她小聲憂慮道。
同學們熱火朝天地墊球,沒有人注意到兩人的離開。就連體育老師都可能忘記了剛剛換球的同學還沒回來。
球落在地上,紀律撿起來:“我去器材室換個球。”
“怎麼了?”
“這個排球壞了。”
“壞了嗎?我沒感覺出來。”向陽走近,“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偷偷歇一歇。”
“你在這,我一個人去。”
“為什麼?”
“哪那麼多為什麼?”未等向陽,紀律拿着排球脫離隊伍。
後面好幾個房間,有兩間放着乒乓球台,中間那間是器材室。紀律看到門敞開着,腳步放慢出現在門口。
晦暗的角落,湯淇和曹均蹲着,看上去關系很好。
他們一動不動,什麼話都沒說,但莫名有些心心相惜的氛圍在,外人無法插足的緊固、和諧。
紀律沉着臉,把球砸在地上。
一陣不小的動靜,兩人都回頭了。湯淇瞧見紀律的出現,臉色不太好看,心裡局促不安。
排球滾到腳邊,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紀律。”
“你兩挺好啊。”紀律冷笑一聲,邁步往器材室走。沒有走到湯淇跟前,在中間停下,高大的身軀幾乎擋住了他們面前的所有光,籠罩在陰影之中。
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生什麼氣。
湯淇沒接這句話,說:“你是來換排球的嗎,這裡有好多。”
紀律雙手插兜靠着架子,懶洋洋地命令:“你給我挑個。”
幹嘛啊?
我又不是你丫鬟。
湯淇心裡不快,但又無法明說,隻好低頭随便撿了一個球,問:“這個可以嗎?”
她逆來順受的行為讓紀律更不爽了。
從他的角度看,湯淇完全是因為心虛,以及想維護曹均,所以才如此聽話。
“這個可以嗎?”她又問了一遍。
紀律心裡越想越氣,腳不受控制地擡起踢掉排球。球從湯淇手上滾落,轉了幾圈停下,不知到了何處。
兩人頓時氣焰嚣張,互相看着不順眼。
“你幹什麼!”湯淇吼道,“好心當成驢肝肺。我是欠你的嗎?”
狹小的器材室熱鬧起來了,又有一個人到門口,是曹詩茵。她奇怪湯淇到底在後面幹什麼,這麼久都不回來。
這還真不好解決,曹詩茵繞到另一個過道到湯淇旁邊小聲問:“什麼情況啊?”
無人回答,她也不尴尬,來回在三人身上打量。
兩男一女的搭配,這種隻在電視上見過。不是.......那就是.......,不會吧......?
“對,你就是欠我。”
湯淇氣得人直接站起來想給紀律一拳,手都伸出來了,卻被曹均給攔住。他的手握着湯淇手腕,在紀律眼裡變成了手牽手。
往前走幾步,他站在湯淇面前歪頭挑釁,眼神似乎在說有本事就打我。
完全屬于智障行為,湯淇掙紮着要脫離控制。心裡下定決心今天這一拳頭必須打在紀律臉上。積壓已久的怨氣就在此時此刻積聚。
眼看要攔住了。
湯淇換一隻手,迅速扇到紀律臉上。
響亮的巴掌聲讓三人都幾乎呆愣,反而冷靜的是紀律。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唇角翹起來。